安徽省淮南市工商银行田家庵支行。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和钞票油墨的混合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刻意压抑的紧张。鲍玉佳穿着洗熨平整的保安制服,左肩的绷带在布料下鼓起坚硬的轮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深处的闷痛。他站在大堂入口处的警戒线后,腰杆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流。那身深蓝色的制服,此刻不再是混饭吃的皮囊,而是他浴血挣回的、不容玷污的战甲。
“鲍哥,伤没好利索,去后面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年轻的保安小赵低声劝道。
鲍玉佳摇摇头,没说话,目光落在门外街道对面一辆停靠许久的、贴着深色车膜的灰色面包车上。那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安静得反常。
就在这时,银行侧门通往内部办公区的通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争执声。鲍玉佳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按下了腰间的内部警报按钮。
“凭什么查我的凭证箱?!我是合规部主管!你们这是侵犯隐私!”一个穿着银行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脸色涨红的中年男人被两名神色严肃的内保人员拦在通道口,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凭证箱。
“王主管,例行安全抽检,请配合。”内保队长声音沉稳,但眼神锐利。
“抽检?抽到我头上?我看你们是故意找茬!”王主管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让开!我要去见行长!”
他猛地发力想推开内保人员!就在推搡的瞬间!
“哐当!”
他手中的金属凭证箱脱手飞出,重重砸在大堂光洁的地面上!箱盖在撞击下猛地弹开!里面滚落出来的,不是成捆的凭证,而是十几捆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百元大钞!以及…几块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散发着微弱幽绿荧光的墨绿色结晶!与金库袭击案现场、周天豪仓库墙根的残留物一模一样!
“绿疙瘩!”有眼尖的客户失声惊呼!
大堂瞬间一片死寂!所有目光聚焦在那刺目的幽绿和散落的钞票上!
王主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控制他!保护现场!”内保队长厉喝!内保人员瞬间扑上,将瘫软的王主管死死按住!
几乎在变故发生的同一刹那!
银行门外那辆灰色面包车车门猛地拉开!三个戴着黑色头套、手持霰弹枪和砍刀的彪形大汉如同饿狼般冲了出来!目标直指大堂地上散落的钞票和那几袋墨绿色结晶!为首一人,头套下露出的凶狠眼神,赫然与武京伟手机里一张“铁翼会”骨干成员的偷拍照吻合!
“抢劫!”尖叫声炸响!人群瞬间大乱!
“趴下!都趴下!”鲍玉佳炸雷般的怒吼压过混乱!他一步跨出警戒线,用没受伤的右臂猛地将最近的一名惊慌失措的客户扑倒在地!同时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橡胶棍,横在身前!左肩的剧痛如同火烧,但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妈的!找死!”冲在最前面的劫匪看到鲍玉佳挡路,眼中凶光爆射!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指向鲍玉佳!
千钧一发!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不是霰弹枪!是精准的点射!
两发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狠狠钻入持霰弹枪劫匪的左右手腕!霰弹枪脱手飞出!
“啊——!”劫匪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埋伏在银行对面楼顶的狙击手开火了!
另外两名劫匪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惊呆了!动作一滞!
鲍玉佳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战机!如同猛虎下山,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橡胶棍狠狠掷向第二名劫匪的面门!同时合身扑上,用身体狠狠撞向第三名劫匪!
“砰!”橡胶棍精准砸在第二名劫匪脸上,鼻血横流!
“呃!”第三名劫匪被鲍玉佳舍身一撞,踉跄后退!
内保队员和反应过来的其他保安一拥而上!电光火石间,三名劫匪被死死按倒在地!
混乱平息。钞票和散发着幽绿荧光的结晶散落一地,如同罪恶的残骸。鲍玉佳喘着粗气,左肩的纱布已被鲜血彻底染红,冷汗浸透了制服。他看着被制服的王主管和劫匪,又看了看地上那刺目的“绿疙瘩”。这不是抢劫银行,这是“铁翼会”残余势力在付书云死后,狗急跳墙,试图夺回或销毁最后一批“货物”和可能暴露的“内鬼”!而他鲍玉佳,这个曾被威胁封口的“污点保安”,用再次崩裂的伤口和决死的拦截,为这场漫长的战役,钉上了又一颗带血的铆钉!
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庄严肃穆的法庭内,空气凝固如冰。最终审判的时刻终于到来。旁听席座无虚席,针落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控方席。
曹荣荣作为“烙印受害者集体诉讼团”首席代表,缓缓起身。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护士服,脖子上青紫色的指痕尚未完全消退,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星辰,明亮而坚定。她手中捧着的,不再是轻飘飘的控诉书,而是一个沉重厚实的、封面浸染着暗红色血渍的特大号牛皮纸档案袋。那是她在法庭外遇袭后,重新整理、汇集了所有受害者血泪和签名的最终版本。档案袋的侧面,还清晰印着一个带血的指印——属于那个为她挡枪而牺牲的法警。
她一步步走向法庭中央,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点上。档案袋在她手中,重若千钧。里面装着:
张帅帅在病床上,对着父亲染血的烟袋锅流下清醒眼泪的照片。
鲍玉佳在银行大堂,肩头染血、横棍拦截劫匪的监控截图。
闽清县安全屋内,孙鹏飞等人溶解后残留的墨绿色生物质分析报告。
张帅帅挣脱“烙印”后,亲口指认“断指人”和付书云控制细节的证词视频片段。
以及,全国七百八十三名确认被植入“神经烙印”或因此致残、致死的受害者名单及印记照片!
她走到法官席前,没有立刻递交,而是转过身,面向整个法庭,面向被告席上依旧试图维持平静的陈守仁。她高高举起那个浸血的、沉重的档案袋,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响彻每一个角落:
“审判长,各位陪审员,这是‘烙印受害者集体诉讼团’的最终陈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听席上那些无声流泪的受害者家属,扫过陪审团凝重的面孔,最终死死钉在陈守仁脸上:
“这里面装的,不是纸!是鲍玉佳保安肩头流出的血!是张帅帅被锁在‘烙印’里那声撕心裂肺的‘爹’!是孙鹏飞被溶解前写下的求救血书!是七百八十三条被你们当成牲口、当成燃料、当成试验品的人命!是你们‘齿轮会’用‘秩序’之名,烙在活人身上的地狱印记!”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焚尽一切的愤怒和穿透灵魂的力量:
“陈守仁!你看看它!这袋子上沾着的血!有你走狗的血!更有守护公理、被你们灭口的英雄的血!你们用‘神经烙印’想锁住人的魂?锁得住吗?!张帅帅醒了!他脖子上的‘绿’还在,但他喊出了‘爹’!鲍玉佳过去的‘污点’还在,但他用血守住了今天的底线!你们能熔毁服务器里的数据,能溶解孙鹏飞的身体,但你们熔得毁人心里的秤吗?!熔得毁天理吗?!”
她猛地将那个浸血的、沉重的档案袋,如同投下一枚精神的炸弹,重重地放在法官面前的桌案上!
“咚!”
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法庭里回荡。
“我们!所有带着‘绿痕’活着的人,和那些被‘绿火’烧尽的魂!今天,站在这里!用血!用命!问你们要一个公道!要一个天理!”
海东市局,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分屏显示着:
闽清县安全屋服务器熔毁后抢救出的7.3%数据碎片,正在超级计算机的暴力破解下,艰难地重组、解码。
张帅帅在隔离病房内,对着神经学专家和陕西警方人员,缓慢而清晰地回忆、指认断指凶手特征和付书云控制细节的实时画面。他脖子后的墨绿荧光已黯淡大半。
法庭现场,曹荣荣将染血的厚重档案袋放在法官桌上的震撼一幕。
张宇站在屏幕前,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来自数据碎片解析的初步报告摘要。报告上的结论触目惊心:
“…碎片数据中提取到‘神经烙印’核心控制协议残片…逆向解析显示…其底层逻辑架构与南极钻探平台监测到的‘种子’能量波动模式存在高度同源性…疑似共享同一‘秩序之源’…另…检测到异常指令碎片…指向…‘熔炉’痛苦能量峰值…可触发…‘归位’协议…终极阶段…”
钱明的痛苦…南极的种子…神经烙印…归位协议…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份冰冷的技术报告面前,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拼接!一个笼罩全球、将人类视为燃料和零件的恐怖蓝图,终于显露出了它最核心、最黑暗的驱动逻辑!
张宇的目光离开报告,投向屏幕上法庭内的陈守仁。就在曹荣荣放下档案袋、发出灵魂拷问的瞬间,陈守仁一直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他那张精心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彻底崩裂!眼底深处,那抹属于“调律者”的、非人的银灰色冰冷光芒再也无法掩饰,如同深渊的寒潮般弥漫开来!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耳垂下方那个微小的齿轮纹身处,皮肤下的墨绿色线条仿佛活了过来,透射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幽光!仿佛在回应着某种无形的召唤,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审判长!”张宇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如同出鞘的利剑,刺入法庭的肃穆,“紧急呈递最终技术分析报告!证实‘神经烙印’技术、‘熔炉计划’与南极‘调律者种子’同源!其终极目标为执行‘归位协议’!被告陈守仁,非自然人!实为‘调律者’高阶载体!其此刻生理特征出现显着非人异变!请求法庭立即采取最高等级约束措施!”
随着他的话音,法庭内部隐藏的高清摄像头瞬间拉近、聚焦!陈守仁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银灰光芒和耳后纹身透出的诡异幽绿,被数倍放大,清晰地投射在法庭中央巨大的屏幕上!如同恶魔卸下了最后一层画皮!
“轰——!”
法庭彻底炸开了锅!惊骇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愤怒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狡辩,在这一刻,被科技的铁证和受害者染血的控诉,彻底轰成了齑粉!
陈守仁(或者说占据他躯壳的存在)缓缓抬起头,那双银灰色的、齿轮纹路旋转的瞳孔,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冰冷地扫视着陷入混乱的法庭。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非人的、充满嘲讽的弧度。残响终章已至,但深渊的回声,似乎仍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