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低沉的嗡鸣终于平息,如同被强行按回深渊的巨兽。试验田边缘,临时搭建的应急照明在净化设备刺耳的警报余音中剧烈晃动,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陈大海依旧佝偻着背,死死攥着拳头,那半颗焦黑的稻种仿佛烙铁般嵌在他掌心,搏动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在死寂中显得更加清晰、更加执拗。浑浊的老眼里,那点被绝望和愤怒淬炼出的幽绿火焰,在灯影下明明灭灭。
“不是地震…不是设备故障…”沈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自镇定地指挥团队紧急检测,“能量源…来自深层土壤!读数异常…与…与那批变异稻种早期的根须能量图谱有局部吻合!”
张宇的左肩被临时绷带紧紧缠绕,血迹在深色作战服上洇开一片暗沉。他站在一片狼藉的田埂边,耳中似乎还残留着地下管道里液压剪破开铁栅栏的刺耳锐响,以及那逃亡者消失在黑暗岔道前甩来的背包破风声。肩头的剧痛远不及物证中心同步过来的那条神经信息学家近乎嘶吼的警告刺骨:
“神经诱导编码!物理位移触发!立刻远离背包!进行神经扫描!”
那背包,此刻就躺在他临时指挥点的金属桌上,像一颗沉默的脏弹。
“张队!扫描结果出来了!”一名技术警员脸色苍白地递过平板,“您…您接触背包时间短,但残留的特定频段神经诱导脉冲已经侵入!主要影响区域在听觉和前庭神经…还有颞叶边缘系统!”
张宇接过平板,屏幕上复杂的脑波图谱里,几道异常活跃的红色波纹如同毒蛇般盘踞,正是负责方向感、时间感和情绪处理的区域。难怪在管道岔道里,追击时那零点几秒的迟滞感如此强烈,连那截锈管障碍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陷阱。现在,一种持续的低频耳鸣顽固地盘踞在颅骨深处,像无数细小的金属丝在摩擦,搅动着一种冰冷、压抑的烦躁感,视野边缘偶尔会闪过难以捕捉的虚影。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股生理性的恶心和颅内的嗡鸣。基金会的手段,已经从物理毁灭升级到了对意志的无声侵蚀。他们不仅要杀死稻种,还要弄瞎、弄聋追查真相的眼睛!
“这东西,”张宇指着桌上的背包,声音因刻意压制而显得格外冷硬,“不仅是‘深绿’的遗产,更是OHF直接投放的武器。它指向的,不是某个杀手,而是支撑着‘深绿’、支撑着周金海、支撑着这片毒土背后所有罪恶的…资本心脏。”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刺破试验田上空的颓败空气:“塘湾村西区、红星厂地块…所有在污染确认后,被低价‘接盘’的土地交易!特别是周金海案卷里那些影子一样的壳公司!重点,给我盯死海东市!所有交易资金的最终流向和受益人穿透!”
海东市,华东省这颗经济巨钻最耀眼的切面。玻璃幕墙构筑的摩天森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锐利的光芒,钢铁与资本的气息在这里凝结成实质。张宇的座驾驶过繁华的金融大街,窗外是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人流,巨大的奢侈品广告牌投下斑斓的光影。这表面的繁华,与塘湾村那焦黑的试验田、红星厂地下管道里浓重的铁锈味,仿佛存在于两个撕裂的宇宙。
海东市经侦总队,气氛凝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复杂如蛛网的资金流图谱正在生成。无数代表公司、账户的节点闪烁着,细密的资金线如同流淌的血液,最终都隐隐指向几个位于图谱边缘、标注着“高度可疑壳公司”的深红色节点:海东宏图置业有限公司、远帆国际投资(海东)有限公司、港信资产管理(海东)合伙企业…
“手法很老练,但也很贪婪。”经侦总队长王磊指着屏幕,他是个精干的中年人,眼袋很深,显然熬了不止一夜,“这些壳公司层层嵌套,像套娃。表面看,资金进进出出很‘干净’,有贸易背景,有所谓的技术服务合同支撑。但穿透到最后几层,”他手指猛地戳向屏幕角落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小节点,“资金最终沉淀的地方,都与一个名字高度关联——‘海东临港产业协同发展基金’。”
“这个基金?”张宇追问,颅内那该死的耳鸣似乎又尖锐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太阳穴。
“背景很硬。名义上是国资背景引导,吸引社会资本参与临港新区开发。但实际运作…水极深。”王磊调出基金结构图,“关键点在于它庞大的资金池和极其宽松的‘劣后级’投资准入。周金海案发前,塘湾村西区那块被重金属严重污染的土地,就是由一个叫‘宏图置业’的壳公司,以近乎废地的价格拿下,然后迅速抵押给了这个基金下属的一个特殊目的载体(SPV),套取了大笔优先级资金。而最终为这笔交易提供担保和劣后兜底的…是另一家壳公司‘远帆国际’,它的实际控制人信息极度模糊,但资金流向上,有微量但无法忽视的痕迹,指向了海外离岸信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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