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我接了”,像一枚投入死火山的火种,瞬间引爆了全场。
然而,下一句“时间,定在两个月之后”,却让这股滔天的哗然,硬生生卡在了所有人的喉咙里,如遭扼喉。
冷不忘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瞬间僵住。
他死死盯着董小秣,眼中的嗜血火焰被一丝纯粹的错愕所取代。
两个月?
这是什么?
是向死亡发出的延期申请?
是临死前的苟延残喘?
“好!”
短暂的错愕之后,冷不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生怕对方反悔。
“两个月后,生死殿!”
“我等着把你全身的骨头,一根根捏碎!”
他深深地,用那双凶兽般的眼睛剜了董小秣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平静到令人憎恶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神魂深处。
然后,他转身,在一片冰霜蔓延中,大步离去。
欧阳修站在原地。
他那双俯瞰众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有胆魄。”
“董师弟,我很佩服你。”
他像是真正的前辈,在赞许一个有潜力的后辈,姿态优雅,言语温和。
然而,董小秣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只是平静的,越过他,望向了院落廊柱上那根依旧嗡鸣不休的黑箭。
仿佛欧阳修这个人,连同他身后那一大群“修盟”的成员,都只是一团无意义的空气。
这种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欧阳修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
那张俊美妖异的脸,最终化作一片不起波澜,却暗流汹涌的阴沉。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场足以震动整个内院的风波,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人群,轰然散去。
但那股被引爆的议论声,却像燎原的野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天玄宗!
一个刚刚晋升内院,才踏入先天境的新人。
竟敢应下内院排名前十的战斗疯子,冷不忘的生死战!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又是何等的,自寻死路!
“疯了!那个董小秣绝对是疯了!”
“他真以为自己是活着的传说了?冷不忘可是货真价实的先天境三重巅峰,一只脚都快踏入四重了!他拿什么打?”
“这不是胆魄,这是愚蠢!是嫌自己命长!”
“看来,欧阳师兄的‘修盟’,根本不需要再出手了,两个月后,我们就能去给这位传奇新人收尸了。”
无数的嘲讽,怜悯,幸灾乐祸,汇聚成一股无形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三号院落,却依旧死寂。
董小秣关上了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他甚至没有去拔那根黑箭。
就在此时。
一阵急促到近乎失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砰!”
院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都发出一声哀鸣。
宫北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与愤怒,他几步冲到董小秣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为什么要答应!”
他几乎是在质问。
“你知不知道,冷不忘的武魂是地阶九品的冰魄寒蛟,他的真气至阴至寒,同阶之内,几乎无人能挡!”
“你才刚刚突破先天,根基未稳,拿什么去跟他斗!”
宫北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是真的急了。
在他看来,董小秣此举,与主动赴死,没有任何区别。
董小秣看着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平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宫师兄。”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答应?”
宫北被他这个反问,问得一愣。
董小秣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瓷杯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因为我需要。”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需要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
“需要那种随时都会被碾成粉末的压力。”
“只有这样,我才能变得更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目光望向被灵雾笼罩的苍穹。
“强者的路,从来都不是在安逸中走出来的。”
“是踩着敌人的尸骨,一步一步,杀出来的。”
宫北看着他的背影,那股滔天的怒火,竟被这几句平静的话,浇得一点点熄灭。
他从那孤绝的背影中,感受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骄傲与决心。
那不是冲动。
更不是愚蠢。
那是一种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对力量有着疯狂渴望的,独属于强者的道路。
许久。
宫北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只剩下苦涩与无奈。
“我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劝不动眼前这个人了。
“那你,别输。”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去。
“宫师兄。”
董小秣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宫北脚步一顿。
只听见那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清晰地响起。
“区区一个冷不忘。”
“还没有那个资格,能击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