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潮愣了一下。
聂离的叔叔?她印象里,聂离很少和她提起家里的长辈。
她顺着晓冉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连袖口露出的腕表都透着低调的精致,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即使只是随意坐着,也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休息区的沙发是聂离特意选的浅橙色,旁边还摆着个堆满玩偶和多肉植物的收纳架,他往那里一坐,像是一幅工笔的水墨画突然闯进了色彩明快的插画里,与周围年轻活泼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正低头翻着一本打印出来的脚本,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观潮认出他时,后颈突然有些发僵——是聂有客。
她心里咯噔一下。
那次慈善晚会上,聂有客给林敬召没脸时的冷冽眼神还历历在目,连带着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今天他突然来访,聂离又不在,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风和”虽然一直在往前走,可前期装修、设备维护、人员薪资都是支出,至今还没开始盈利……
林观潮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走了过去。
“聂叔叔,抱歉让您久等了。”她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背脊挺得笔直。
聂有客这才抬起头,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林观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放在膝盖上。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开口质问时,聂有客却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冲淡了身上的冷意:“林小姐。”
这声称呼让林观潮更摸不着头脑,她只好主动开口问:“您是来找聂离的吗?她今天跟拍摄去了,上午估计回不来。”
“我知道。”聂有客把手里的脚本放下,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比刚才放松了些,“我来看看你们的公司。”
“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吧。”林观潮松了口气。
她从组织架构说到核心团队,又说起项目进展,《同学你好》的成绩、《城市角落》的现状,连遇到的“变现难”都没隐瞒。
说到工作时,她眼里像是有光,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语气流畅又专业,完全没了刚才的拘谨。
聂有客一直看着她,目光专注,似乎一直在认真听着,刚才那点锐利渐渐淡了,眼神里甚至透出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等她说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林观潮介绍完,又礼貌地询问:“我带您参观一下吧?我们租了两层楼,楼下是办公区,楼上是拍摄间和仓库。”
“不用。”聂有客却摇了摇头,依旧坐在沙发上没动,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想什么。
风和的办公区大多是开放的,连会议室也用的是渐变玻璃——上半部分透明,下半部分磨砂。
林观潮随时能看见同事们忙碌的身影,可聂有客不走,她总不能转身就走。有点想找个话题,却发现除了工作,好像和这位“聂叔叔”没什么可聊的,有点尴尬。
聂有客显然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没点破。
他伸出手,比了个高度,语气比刚才随意了些:“你小时候回家,是我去接的。那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
林观潮愣了愣,上次林敬召提起这事情,被他给了个没脸。没想到,现在他倒自己又“追忆”了起来。
“现在,你又和聂离成了朋友。”聂有客收回手,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不用总‘您’来‘您’去的,显得生分。”
林观潮这才松了口气,或许是刚才的介绍让他了解了公司的情况,对她们放心了,态度才软化下来。
她弯了弯眼睛,语气自然了许多:“好的,聂叔叔。”
这声“聂叔叔”喊得真诚,聂有客看着她眼里的“长辈滤镜”,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起身道:“今天我就不打扰了。”
林观潮赶紧站起来,一路把他送到电梯口。
“聂叔叔再见。”她站在电梯门外,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道挺拔的身影和冷硬的气场都关了进去。
电梯里,聂有客看着镜面里自己的倒影。西装依旧笔挺,领带没歪,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他低低念了一句:“叔叔?我有这么老吗?”明明,他也就比她大十岁出头。
他想起刚才女孩眼里清晰的“尊敬”,明显是完全把他当成了需要敬着的长辈。这种被她划到“长辈区”的感觉,让他莫名有些憋气。
他皱了皱眉,指尖扯了扯领带,却又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这是在计较什么?
聂有客今天会来这里,确实是借了聂离的由头,却不全是为了聂离。
前几天,大哥聂有时回老宅看老爷子,他听见聂有时抱怨“阿离把嫁妆钱都投进同学的公司了”,还说那个同学叫林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