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陡地想起昨晚裴司堰在床榻上的甜言蜜语,心中不禁好笑,他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两人一世一双人是个笑话。
她可是太子妃,哪怕露出半点对裴司堰的占有欲,都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嫉妇。
昨晚,差点就信了他,还好她脑子还算清醒。
她神色平静,笑了笑,“娘娘放心,此事我并未放下心上。只是殿下被奸人伤得厉害,若是这件事只死一个封停云,就怕会折损了殿下的威名。”
章淑妃眸光里闪过一个欣慰,又有些无奈,温声道,“还是你考虑周到,归根到底长公主才是祸根,这罪责肯定还是她来担,她肯定会受到重惩的。盛惜月那里,本宫也会好好敲打,不准她再来碍你的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若不后退一步,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毕竟,章淑妃一心一意只会为裴司堰打算,他的利益才是第一位。
章淑妃轻叹了一口气,“盛惜月本该与我们同气连枝,这次,她确实太不懂事了。你是太子妃,肩上的担子更重,让你受委屈了。”
她无端地想起了温婠,谁会想到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进宫不到十年,就被折磨得香消玉殒?
章淑妃神色惆怅,无奈道,“别说盛惜月现在是太子唯一的侧妃,就算没有她,以后还会有别人……对于情爱,你切莫太过看重,免得,最终受伤的是你自己。”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劝诫,是她历尽沧桑过后才悟出的人生哲理。
窦文漪对此十分认同。
上一世,盛惜月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裴司堰的身边,说明她身上肯定有吸引他的魅力,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诸多事情的发展轨迹。
若这次,盛惜月都能全身而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缘分未尽呢?
人生漫漫,裴司堰又真的能保证不会再遇到两个让他心动的人?
答案毋庸置疑。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疯狂、盲目地去爱一个人,哪怕是裴司堰也不行。
待他顺利登基称帝,或许就是她功遂身退,归隐田园之时。
章淑妃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多说了两句,
“这后宫女子日后的争斗,子嗣才是关键。你是太子妃,一旦生下嫡子,名正言顺,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越过你……”
子嗣吗?
窦文漪神色淡然,若真替裴司堰生下孩子,她还怎么功藏身退?
这时,裴漱月抱着雪团进来,一双明亮的眼眸扑闪扑闪的,“太子妃嫂嫂,你好久没来看我了,陪我一起玩?”
窦文漪摸了摸雪团,笑得温柔,“它的腿好了吗?”
裴漱月情绪有些低落,摇了摇头,“好是好了,可是腿没那么灵活,都不敢怎么跳了。多亏了砚舟哥哥帮我寻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兽医,只是想要完全好,怕不可能了。”
乍然听到沈砚舟的名字,窦文漪心头一软,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那晚,他是冒着被株连九族的风险,也要为她拼出一条生路的……
如今,沈砚舟作为穆宗皇帝的心腹,在朝堂之上,怕是举步维艰。
别人都可以向裴司堰投诚,唯独他不行。
一旦他归顺裴司堰,就会有一大群人戳着他的脊梁骂他薄情寡义,有辜圣恩……可惜他安一身的才华!
可这些事她不能过问,否则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章淑妃抬眼看了看天色,“文漪,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窦文漪摇了摇头,起身出了景坤宫。
刚过小花园,抬眼就看到永昌侯府的程氏带着儿子魏思远,狼狈地跪在地上。
她来景坤宁也待了一个多时辰,程氏在外面罚跪的事,压根没有任何宫人通报,她今日就算跪上一天,恐怕都没有任何用处。
程氏见她的身影,慌忙恳求,“太子妃,你大人大量,帮我替淑妃娘娘说说情吧?”
她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窦文漪想起除夕那晚,程氏自以为有了长公主撑腰,心甘情愿做她的刀,利用自己的儿子去为难一个七公主。
如今,长公主倒台在即,她以为凭着跪一跪就能万事大吉?
权势本就是把双刃剑,早在她仗势欺人那一刻,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窦文漪面色微冷,未加理会,抬脚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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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文德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太子和一众朝臣正在议事。
安喜公公躬身进来,“殿下,晚膳都已备妥,是先用膳,还是稍后再传?”
裴司堰扫了一眼略带倦怠的臣工,朗声道,“先歇息用膳,待会再议。”
朝臣们陆续起身出去,安喜公公盯着裴司堰的后背,面露忧色,忍不住提醒,“殿下,该换药了。”
那药本该每隔两个时辰就换一次,太子妃特意叮嘱过,现在都过了时辰,他却迟迟未动。
裴司堰掀起眼皮,“多嘴!”
安喜公公幽怨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终是咽下话语,不再说话。
还未离开的内阁次辅杜颢看不下去了,索性劝道,“殿下,身上还有伤,不可日夜操劳,还是得紧着身体。”
杜颢本因曾任太傅,因穆宗皇帝忌惮就被外放到大名府任知州,对裴司堰忠心耿耿。此次平叛,多亏他和殷从俭在京中斡旋,裴司堰才会那般顺利。
裴司堰无所谓地笑道,“他们小题大做,没什么大碍,晚上回去就擦。”
杜颢凝视着这个昔日的学生,目光如炬,“殿下大胜归来,身子明明好好的,为何会受伤?”
他原以为太子是去剿灭逆王时受了伤,细查之下却得知裴司堰在战场上游刃有余,根本不曾受伤。
直到长公主谋逆欲谋害太子妃一案浮出水面,才隐约传出封停云鞭挞储君之事。
真是该杀!
为了一个女人,堂堂大周储君竟不顾万民,不顾大周的江山社稷。
裴司堰神情微滞,深知自己老师的秉性,已预料接下来的议题怕是不太愉快。
“先生,还是先用膳吧!”
杜颢陡然拔高声音,“殿下和太子妃鹣鲽情深,本是一桩美谈,可殿下为她涉险,几近殒命——此殃国之女,罪不容诛!”
“依照大周律法,盛侧妃之罪尚不及她三分。殿下既要处置盛侧妃,不妨一视同仁,何不将太子妃依法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