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六年(公元94年,甲午年)
春天,正月,皇甫棱被免职,朝廷让执金吾朱徽代理度辽将军。当时单于安国和中郎将杜崇关系不和,安国就上书告发杜崇。但杜崇暗示西河太守截住单于的奏章,这样单于就没办法让皇帝知道这事了。杜崇趁机和朱徽一起上奏说:“南单于安国,疏远原来的匈奴人,亲近新投降的人,还想杀掉左贤王师子以及左台且渠刘利等人。而且,右部投降的人,谋划着一起胁迫安国起兵反叛,请求西河、上郡、安定等地做好防备。”皇帝把这事交给公卿们商议,大家都觉得:“蛮夷之人反复无常,虽然难以捉摸,但大军聚集,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应该派有谋略的使者到单于王庭,和杜崇、朱徽以及西河太守一起,观察他们的动静。如果没有其他变故,可以让杜崇等人到安国那里,召集他的左右大臣,斥责那些部下横行霸道给边境带来危害的行为,一起评定罪行并诛杀。要是他们不听从命令,就根据当时情况制定策略,事情结束后,再酌情进行赏赐,这样也足以向众多蛮夷展示威严。”皇帝听从了这个建议,于是朱徽、杜崇就带兵到了单于王庭。安国夜里听说汉军来了,吓了一大跳,扔下营帐就跑了。然后他起兵想杀掉师子。师子事先知道了消息,就带着所有帐篷和百姓进了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城门紧闭,进不去。朱徽派官吏去劝说他们和解,安国不听。既然攻不下城,安国就带兵驻扎在五原。杜崇、朱徽又征调各郡的骑兵紧急追击,众人都非常恐慌。安国的舅舅骨都侯喜为等人担心会一起被杀,就杀了安国,拥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
己卯日,司徒丁鸿去世。
二月丁未日,任命司空刘方为司徒,太常张奋为司空。
夏天,五月,城阳怀王刘淑去世,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
秋天,七月,京城发生旱灾。
西域都护班超征调龟兹、鄯善等八个国家的军队,一共七万多人,去讨伐焉耆。到了焉耆城下,班超把焉耆王广、尉犁王泛等人引诱到陈睦故城,把他们杀了,将首级送到京城。接着又纵兵抢掠,斩首五千多级,俘获一万五千人,重新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班超在焉耆停留了半年,安抚当地百姓。于是西域五十多个国家都送来人质,归附汉朝。甚至远到海边,四万里之外的国家,也通过辗转翻译来进献贡品。
南单于师子即位后,五六百个投降的胡人在夜里袭击师子,安集掾王恬率领护卫士兵和他们交战,打败了胡人。这一下,投降的胡人都被惊动了,十五个部落二十多万人全都反叛,他们胁迫并拥立前单于屯屠何的儿子薁鞮日逐王逢侯为单于,然后就开始杀害抢掠官吏和百姓,焚烧驿站和营帐,带着辎重朝朔方方向去,打算越过沙漠向北逃窜。九月癸丑日,朝廷让光禄勋邓鸿代理车骑将军的事务,和越骑校尉冯柱、代理度辽将军朱徽,率领左右羽林军、北军五校的士兵,以及各郡国的弓弩手、边境士兵,乌桓校尉任尚率领乌桓、鲜卑的军队,总共四万人去讨伐他们。当时南单于和中郎将杜崇驻扎在牧师城,逢侯率领一万多骑兵围攻他们。冬天,十一月,邓鸿等人到了美稷,逢侯就解了牧师城的围,往满夷谷方向去了。南单于派他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和杜崇带领的四千骑兵,与邓鸿等人在大城塞追击逢侯,斩首四千多级。任尚率领鲜卑、乌桓的军队在满夷谷截击逢侯,又把他打得大败,前后一共斩首一万七千多级。逢侯于是率领部众逃出塞外,汉军没办法追击,只好返回。
朝廷任命大司农陈宠为廷尉。陈宠性格仁慈宽厚,多次审议有疑问的案件,每次都依据经典,力求宽大处理,苛刻的风气,在这时稍微有所改变。
皇帝想任命尚书令江夏人黄香为东郡太守,黄香推辞说:“我管理一郡,从事政务,才能不太合适,请求留下做个闲散的官员,赐给我一个督察小任务,让我负责宫廷台阁里繁琐的事务。”皇帝于是又留下黄香担任尚书令,增加俸禄到二千石,黄香很受皇帝亲近和重用。黄香也恭敬勤勉地处理事务,为国家操心就像为自己家操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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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六年的历史记载,如同打开了一幅东汉中期边疆治理与中枢权力运作的生动画卷,其中既暴露了古代民族政策的深层矛盾,也展现了帝国治理的复杂逻辑。
从南匈奴的动荡来看,这场冲突的根源在于权力结构的失衡。南单于安国与左贤王师子的对立,本质上是新旧势力的较量。安国亲近新降部族以巩固权力,师子则代表旧有势力,这种矛盾被汉朝官员杜崇、朱徽利用,最终演变为武装冲突。汉朝公卿的决策体现了典型的 "以夷制夷" 思维:先派使者观察动静,再以武力威慑为后盾进行调解,若不从则果断镇压。但杜崇、朱徽直接发兵的激进操作,却打破了这种平衡,迫使安国铤而走险。当汉军兵临城下时,安国的反应是弃帐举兵、追击师子、最终被部众格杀,折射出边疆部族在汉朝压力下的生存困境:依附汉朝则权力受掣,独立发展则面临军事打击,这种两难处境最终导致了更大规模的叛乱。而叛乱平息后立师子为单于的结局,实则是汉朝通过武力干预强行重构了匈奴内部的权力格局,虽暂时稳定局势,却为后续降胡十五部的大规模反叛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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