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尝试了和魄角女皇体内的无实沟通,可它不愿交流。我曾和你说,当我们和宿主绑定的时间变长,意识会相互融合。魄角女皇想要杀死你们,也就演变成了它的目标。”
夏溯没再说话。静静坐在地上,身边是杰克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知何时,周围的白光开始散退。触须快速萎缩,缩回地底,消失不见。
沉甸甸的无实趴在夏溯手背上。
她并不能感知到手上的重量,双臂被杰克捏碎,如同两根烂泥粘成的长条状物,耷拉在膝盖上。
“你呢?你相信我能救下他们吗?”
无实的身体晃了一下。透明黏膜内里的液体跟着晃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能帮你完成。无论你是否相信我,我既然选了你作为我的宿主就说明从一开始,在茫茫宇宙成千上万的生物中我就选择相信你。”
夏溯站了起来。向触须外的街道走去。她的胳膊无力地晃荡,热浪冲刷过身体,天上依旧艳阳高照。
有些尸体已经开始发臭,腐臭味冲淡了血腥味,在街上蔓延。
一圈光秃秃的土地围绕夏溯。附近几十米的生物和建筑全部被白光摧毁,土地上是烧焦的痕迹,留有黑斑。
夏溯登上她的飞船,想用被捏碎的手设定航线,却在操纵台前怎么也点不出来。她一次次用已经碎成肉泥的手指去戳屏幕,一直没有反应。
痛感从指尖延伸到颅顶,胳膊上的碎肉被她自己甩的到处都是,在墙壁上划出红痕。
被血液覆盖的嘴唇张张合合,夏溯不断念叨着什么,就连无实都听不清。
她的状态逐渐癫狂,无实不得不用触手捆住她的四肢。
触手贴心地帮夏溯设置好航线,把她挪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无实还是不放心,用触手把夏溯和椅背绑在了一起。不曾想她很快安静了下来,双腿叠在一起,坐在椅子上望着前方的一片黑暗。
“我要去肆星。”
触手没有反应,像是宕机了一样。
“航线设置错了。”
无实这才反应过来。伸出触手在操纵台上快速点击,很快改好航线。
夏溯看了眼无实原本设置的航线。终点望不到尽头,向宇宙深处一直延伸。
假设按照无实原本的航线前进,飞船周围的星球会变得越加稀疏,星光越加暗淡,直到虫洞睁开眼睛,将宇宙撕出一个裂口。
夏溯是要前往虫洞,但在去之前她要去肆星先处理身上的伤。
飞船降落在肆星角斗场的停机坪内,哈迪斯庞大黢黑的身影笼罩夏溯,她走进角斗场,直奔医疗室。
见是夏溯,医师没有废话,开始帮她处理伤口。利用留存在角斗场的基因克隆出新的肌肉组织,血管,神经,和骨骼,迅速重塑双臂。
不一会,石块和地面碰撞的闷响从门外传来。
医师刚刚在夏溯的胳膊上涂好融合液,这种液体会促进新打造的血肉的嵌合速度,有助于恢复。
灭琅拄着拐杖的石灰色身影出现在门外,身边跟着石人保镖。医师见灭琅来了知趣地走出医疗室。
蒸汽喷发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是一阵细密的奔跑声。
焰焰出现在灭琅身后,背部的窟窿喷着蒸汽,礁石组成的躯干和四肢粗糙且强壮。
焰焰跑向夏溯,看准她的大腿就想跳上去。
“焰焰。听话。”
焰焰脚下迅速改变方向,跳起,落在了夏溯身边的软榻上。
“乖孩子。”
灭琅走到夏溯面前,伸手拍了两下焰焰的脑袋。
夏溯刚处理完伤口,医疗室内充斥血腥气,焰焰立刻兴奋起来,狂吠不止。熔岩状的口水从尖牙之间流出。
灭琅拍拍手,石人保镖拿出一个扁平的绿色生物,取出生物嘴里的塞子。
“憋气一下。”
在灭琅的提醒下夏溯憋了口气。医疗室内的气体开始搅动,血腥气凝成一股血雾,被绿色生物吸光。
它的身体膨胀成一个圆球,皮肤被撑得有点透明,甚至能看到漂浮在腹部的消化系统。
“这是老朽新在恸哭肉城淘到的宝贝。角斗场里老是弥漫血腥气,老朽不排斥,但这些气体会加快老朽关节的腐坏速度。”
“现在老朽都拄着拐杖了,要是关节再腐坏,恐怕过段时间就只能瘫在沙发上了。”
灭琅不动声色地打量夏溯:“伤得这么重,碰上哪位角斗士了?死没死?要是没死的话介绍给老朽,角斗场总是需要新鲜血液。”
“她死了,来不了。”
“真是可惜。”
拐杖轻击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夏溯知道灭琅知道她说的不是事实。
灭琅在各个星球上都有卧底和情报网,特别是在重点角斗士的家乡。
地球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被魄角袭击,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刚刚那么问夏溯只是在打探她愿不愿意透露更多消息。
灭琅见夏溯一直看着融合液在手臂上滑动,便起身离开了。
“如果老朽能帮到你什么尽管开口。”
夏溯没有回答。
焰焰蹭了蹭夏溯的腿,张开嘴,两条腿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夏溯迟迟没有回应,它看讨不到零食,跟在灭琅身后跑走了。
融合液慢慢渗入皮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被缝合,骨头重新拼接,百分之八十的伤都被治好了。
夏溯转动肩膀,双臂恢复了知觉,挥动自如。
虽然肉体看似得到了修复,但多次经历濒死后的意识濒临崩溃。
肉体也残破不堪,体内细胞和内脏被榨干,骨头和肌肉经过多次缝合,替换,使用过度而变得脆弱。
夏溯回到飞船,向宇宙驶去。恍惚中,她已经抵达了虫洞面前。
途中的时间和景象仿佛被压缩,在大脑里只剩下模糊的片刻记忆。
夏溯停在虫洞前,竖向展开的虫洞泛着璀璨光彩,比第一次见时要暗淡许多。夏溯想或许虫洞也厌倦了她。
橘,蓝,绿,紫。夏溯仰头试图数清虫洞包含的颜色,却越看越乱。
颜色过渡的地方带有红斑,将一部分板块搅成说不上来颜色。她只能张张嘴,又沉默。
她该走了。但她又不想走。
夏溯很迫切地想要见到杰克,安咎,和宿罗。但按照以往的经验,见面意味分别,意味厮杀,血液,和痛觉。
内心总说早已习惯,不如说是洗脑。她在尝试洗脑会下意识远离痛觉的肉体听话。
脊背的皮肤和肉动了动。无实远离脊柱,浮到肌肉表面,带有一丝热度的腹部紧贴皮肤层。
触手割开皮肤,扎进飞船前端的铁皮。轻轻推动夏溯,没入虫洞。
熟悉的黑暗包裹视野。跳动的灰色噪点和夏溯的心脏同频,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整个空间不再是黑色,而是模糊的灰。
灰快速散去,夏溯被投向一片青铜色的地面。
嗡鸣震动耳膜,缝上移植皮肤的手指压着透明黏膜,粘膜下是上下起伏的青色液体。
触手猛地绽开,下意识射向四周。待触手回到身边,上面插着一颗魄角的头。
“我们回来了。”
夏溯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