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的车子刚上高速,沙瑞金的手机就响了,是省委办公厅主任打来的。“沙书记,高省长他刚才打电话来,问您吕州的慰问结束了没有,说晚上想请您到家里吃饭,顺便向您汇报一下京州的工作。”
(高育良去慰问的京州)
沙瑞金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高育良请他吃饭,这还是头一遭。以前都是他主动约高育良“谈话”,对方总是以“工作忙”为由推脱,偶尔答应了,也总是在省委食堂简单吃点。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显然不寻常。
“告诉高省长,我晚上还有个重要会议,吃饭的事改天再说吧。”沙瑞金淡淡地说。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高育良这时候请他吃饭,到底是想干什么?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试探一下风声?还是……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高速路上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司机不得不放慢了车速。沙瑞金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刚到西江省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那天他在乡下调研,车子陷进了泥里,是当地的村民们冒着大雪把车推出来的。晚上住在村支书家里,老太太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说:“沙书记,我们老百姓不求别的,就求当官的能多为我们想想。”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可真的做到了吗?张昆的案子,他是不是太急于撇清关系,没有深究背后的隐情?赵立春在汉东经营多年,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来到汉东这一年多,虽然也查处了几个小官,可对于赵立春这样的“大老虎”,是不是因为顾虑太多,而错过了最佳的查处时机?
“小白,先不去省委,去省纪委。”沙瑞金突然开口。
秘书小白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好的,沙书记。”随后秘书小白便对司机小王吩咐了起来!
车子在高速出口掉了个头,朝着省纪委的方向驶去。田国富虽然是省纪委书记,但沙瑞金觉得,有些事情,他必须亲自去确认一下。
省纪委大楼在暮色中像一座沉默的丰碑,门口的警卫看到是沙瑞金的车队,立刻敬礼放行。沙瑞金直接上了三楼的档案室,值班的老干事看到他,惊讶地站起来:“沙书记?您怎么来了?”
“我要调一下所有举报前省委书记赵立春的材料,特别是涉及贪腐问题的。”沙瑞金开门见山。
老干事犹豫了一下:“沙书记,这些材料都是保密的,没有田书记的批准……”
“我现在以省委书记的名义批准。”沙瑞金的语气不容置疑,“出了问题,我负责。”
老干事不敢再耽搁,赶紧打开档案柜。一排排的档案盒整齐地排列着,上面贴着标签,记录着年份和内容。沙瑞金随手抽出一个2005年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举报赵立春的信,大多是打印的,也有几封是手写的。他拿起一封手写的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出自农民之手,信上写着:“赵书记,俺们村的地被赵瑞龙的公司强占了,俺们去找他理论,被他的人打了,您可要为俺们做主啊。”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模糊的指印。
沙瑞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样的举报信,当年为什么没有引起重视?是被压下来了,还是根本就没人处理?他又翻了几个盒子,发现几乎每年都有举报赵立春和赵瑞龙的信,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处理结果。
“这些信,当时都是谁负责处理的?”沙瑞金问老干事。
老干事想了想:“2005年的时候,负责信访工作的是李副书记,不过他五年前就退休了。”
沙瑞金点点头,把信放回盒子里。他知道,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做好迎接调查组的准备。他合上档案柜,对老干事说:“这些材料,从明天起,由专人看管,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查阅。”
从省纪委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雪还在下,路灯的光晕里飘着细密的雪花,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飞舞。沙瑞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走了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而就在这时,沙瑞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高育良打来的。“瑞金同志,听办公厅说你晚上有会?”高育良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京州的城市规划,最近有几个项目,想听听你的意见。”
沙瑞金站在雪地里,看着远处模糊的灯光,缓缓开口:“育良同志,京州的项目不急,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你通知一下各位常委,准时参加。”
高育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的,我马上通知。”
挂了电话,沙瑞金觉得肩上的担子突然重了许多。这场仗,他不仅要面对赵立春一系的残渣余孽,还要应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和质疑。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就像二十年前在部队时他的老连长对他说:“要相信枪”一样,他现在:只相信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