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西郊,烂尾楼群。
初升的太阳驱不散这片废墟的荒凉与死寂。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裸露的钢筋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锈红,杂草丛生,垃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气息。这里是滨头崩塌后留下的巨大疮疤,是无数工人血汗钱堆砌的绝望坟场。
此刻,这片死寂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打破。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生锈的钢筋被沉重的铁锤狠狠砸断!
“轰隆隆——!!!”
破旧的混凝土墙体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
“兄弟们!加把劲!清出这片地基!给咱们自己建个家!”王大锤炸雷般的嘶吼在废墟上空回荡!他布满血污的独眼赤红,布满老茧的手挥舞着撬棍,如同战场上的将军!几十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工人,如同被唤醒的怒狮,在废墟上挥汗如雨!铁锤砸落,撬棍翻飞,尘土飞扬!汗水混着灰尘,在他们布满风霜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泥痕,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执拗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
重建!
用…… 从…… 秃鹫…… 嘴里…… 夺回的…… …… 血汗钱!
在…… 滨投…… 留下的…… …… 废墟上!
重建…… 家园!
这…… 是…… 争到的…… …… 那口气…… …… 最…… …… 滚烫的…… …… 回响!
滨城医科大附院,重症监护室。
空气里消毒水的冰冷几乎凝固。林小山瘫在病床上,鼻氧管连接着氧气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肺部撕裂的剧痛,带来灭顶的窒息感。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林母枯槁的心弦。她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儿子冰凉的手指,浑浊的眼睛里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被远处工地轰鸣声点燃的、微弱的希冀。
“山儿……你听……外面……在动工了……工源……在重建了……”林母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一遍遍重复着,试图用掌心的温度和那遥远的轰鸣驱散儿子身上的冰冷。
林小山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穿透冰冷的屋顶,仿佛落在那片尘土飞扬的废墟上。深潭般的眼底,那点执拗的光芒在药物的间隙顽强地闪烁着。争到的这口气……撑住了脊梁……焚了巢穴……挣断了绞索……点燃了重建的火种……但这火种……需要…… …… 薪柴!需要…… …… 源源不断的…… …… 血汗!工源…… 账上…… 那点…… 从…… 海外…… 搏命…… 抢回来的…… …… 钱……
支撑…… 不起…… 整个…… 西区…… 烂尾楼…… 的…… …… 重建!
更…… 支撑不起…… 滨江…… 工人…… …… 安家的…… …… 梦想!
“呃……”一声嘶哑到几乎消散的气音强行挤出喉咙。沾满血泥的手指……极其极其…… 艰难地…… 抬起……
指向…… 床边…… 那个…… 老式…… 按键手机……
布满老茧的…… 拇指…… 极其极其…… 缓慢地…… 却…… 异常…… 坚定地…… …… 按下了…… 发送键……
一条…… 极其极其…… 简短…… 却…… 如同…… 淬火…… 钢钉…… 般的…… …… 加密…… 指令……
瞬间…… 消失在…… 虚空中!
指令内容:
“启动…… ‘砣火’…… 计划…… 阶段二…… 目标…… 滨投…… 南港…… 物流园…… 地块…… …… 抵押…… 融资……”
滨城商业银行,顶层办公室。
空气凝重得如同灌铅。赵明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工源集团刚刚提交的、关于滨投南港物流园地块的抵押融资申请。金额……触目惊心!抵押物……滨投当年以极低价格圈下、却因资金链断裂而荒废多年的优质地块!工源……想…… 用…… 这块…… 滨投…… 的…… …… 骨头……撬动…… 重建…… 西区…… 烂尾楼…… 的…… …… 资金!
“行长……这……风险太大了!”助理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滨投的资产现在就是烫手山芋!产权纠纷一堆!省调查组还在深挖!工源现在接手……就是往火坑里跳!而且……他们刚缴了北坡第一期土地出让金,账上根本没钱!全靠抵押融资!杠杆太高了!万一……”
“万一?”赵明远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抬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钉在助理脸上,“万一什么?万一工源倒了?万一滨江港务的奇迹……只是个意外?”他沾着咖啡渍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滨投倒了!‘银橡树’的爪子剁了!滨江港务稳住了!西区烂尾楼……工源在重建!林小山……用命给滨江争回来的这口气!银行……敢在这时候……抽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