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廉价香水与烟草混合的雾气,落在眼前这片喧嚣迷离的景象上。
刺耳的电子乐轰鸣着,几乎要将耳膜震破,闪烁的霓虹像是熔化的彩虹,泼洒在每一个扭动的人影上,显得光怪陆离,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他的声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与浓重的鄙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所以这里就是……”
“你们古神教会在魔都的据点???”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舞台中央。
那里,一个身影正缠绕着冰冷的钢管,肢体如同柔韧无骨的蛇,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弧度。暴露的亮片衣料下,肌肤在变幻的光束中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那舞者的面容在浓妆与阴影的勾勒下模糊了性别,动作极尽诱惑之能事,每一个甩头、扭胯都带着刻意的挑逗。
然而,这足以让许多人血脉偾张的画面,只让冷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阡陌发出一声轻笑,那轻笑如同柔软的羽毛,却又带着钩子。她(他?)迈着一种刻意训练过的、仿佛能融化空气的猫步,靠近冷清,吐气如兰:
“那是自然了。你以为呢?整个魔都的地下世界,这些深夜才苏醒的暗巷、红灯区的脂粉、黑市里见不得光的交易……它们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古神教会的血液。”
“这里,恰恰是整个大夏最安全的巢穴。鱼龙混杂?呵,正是如此——守夜人的鹰犬或许就在角落里喝酒,几个大家族的子弟也许正一掷千金,三教九流,泥沙俱下……除了那些来自迷雾之外的异邦面孔。”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种近乎冷酷的嘲弄:
“毕竟呀,那些被迷雾笼罩的异国他乡,除了被神明圈养在围栏里、等待收割的肉人与信徒,早已……没有真正的人类了。”
冷清的目光扫过眼前攒动的人头,一张张在迷幻光影下扭曲、兴奋、麻木的脸孔,如同沉沦在欲望泥沼里的蠕虫。
空气中弥漫着堕落发酵的甜腥气味。他厌恶地拧紧了眉头,低声咒骂:
“是吗?就是这恶趣味……实在有点过头了。” 那股反胃的感觉再次涌上喉头。
阡陌又是几声低吟般的嗤笑,身体几乎要贴到冷清冰冷的手臂上:
“呵,这不更好吗?”
“自由,堕落,赤裸裸地释放着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毒蛇……” 她的眼波流转,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刺向冷清,
“你呢?冷清先生’,不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吗?你那熊熊燃烧、近乎疯狂的研究欲,不是早已将弟弟惨死的悲恸烧成了灰烬?连血脉相连的二弟……似乎也成了被你遗忘在通讯录角落的名字?”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冷清心底最不愿触碰的角落。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脸上浮起一抹极其苦涩、近乎扭曲的笑意。
“是啊…”
那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手已如铁钳般死死攫住了阡陌纤细脆弱的脖颈!
“怎么了?与你何干?”
冷清的眼神瞬间冻结成万年玄冰,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杀意。五指收拢,恐怖的力量瞬间爆发。
“呃!” 阡陌只觉喉咙剧痛,窒息感如潮水般淹没而来,视野边缘泛起绝望的黑斑,眼珠不由自主地向后翻起,淡青的脉络在她苍白的皮肤下挣扎蠕动。
就在这时,几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拨开迷醉的人群,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粗声咆哮:
“混蛋!你想干什么?!放开阡陌大人!”
然而,濒临窒息的阡陌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近乎撕裂的低吼:
“都……给我……滚!”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源自上位者的威压。几个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壮汉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膝盖,
“噗通”几声,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是……是吾等愚昧!阡陌大人恕罪!” 他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阴影里,狼狈得像几条丧家之犬。
冷清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倏然一松,仿佛丢开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阡陌顿时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浑浊的空气,
胸口剧烈起伏。
“咳咳咳……混蛋!”
她抬起头,美眸中含着生理性的泪光,还有一丝被羞辱的愤怒,声音嘶哑地控诉,“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你连我的身子都……都夺走了,多少也该负点责吧?说掐就掐,还……掐这么重?想杀了我吗?”
冷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依旧冷漠得像最坚硬的磐石,没有丝毫温度。
“话少一点,”
他的声音是绝对的零度,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我自然不会这么做。”
说完,他毫无征兆地弯腰,将尚未完全缓过气来的阡陌打横抱起,动作强势而不容抗拒,大步流星地绕过喧嚣的舞台,走向这片地下王国更幽深、更黑暗的腹地。
这里,是魔都阴影里的心脏,是黑市的根基。空气中充斥着更浓烈的金钱、罪恶与原始欲望混合的味道。
这里奉行着唯一的铁律——弱肉强食,力量至上!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强者脚边的尘埃。方才冷清单手扼住古神教会三大巨头之一阡陌的场景,如同烙印般刻在现场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里。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甚至无人敢投来直视的目光。只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窥伺,如同毒蛇的复眼,远远地、贪婪地、又带着深深忌惮地追随着他们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考究黑色西服、手持镶银手杖的男子,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仿佛浸透了绅士礼仪的微笑,
对着冷清怀中脸色依旧苍白的阡陌,用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腔调调侃道:
“啧啧,我们的阡陌大人,玩得可真够花样百出呀。明明都已经用‘契约’把这位冷先生牢牢掌控在掌心,还要玩这种‘阶下囚’的角色扮演戏码?”
“这情趣…啧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呐。”
这句话像火星溅入了火药桶。
阡陌猛地从冷清的怀中挣扎而出,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带着被戳破狼狈真相的狂怒和羞辱,狠狠地甩在西服男子的脸上!
力道之大,甚至将他头上那顶精致的黑色礼帽都打得高高飞旋出去,手中的银柄手杖更是“当啷”一声,
清脆地掉落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
“啊!”
西装男子猝不及防,捂着脸踉跄一步,惊愕地瞪大眼睛,“你…你打我干什么?!”
阡陌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这片混沌的空气:
“陈二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引以为傲的那个狗屁灵魂契约,对他根本没用!”
“他现在虽然名义上加入了古神教会,但在这里——” 她用力指了指脚下,“我才是他的阶下囚!阶下囚!懂吗?!”
“还他妈我控制住他了?”
“你给我清醒一点!!!”
【呓语】——或者更确切地说,古神教会的另一位巨头,陈二牛——彻底懵了。
捂着脸的手都忘了放下,脸上的绅士微笑早已僵硬碎裂。
“啥???” 他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声音都变了调,“他……免疫精神控制???”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冷清,那眼神里混合着极度的震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以及被颠覆认知后产生的由衷敬畏。
毕竟,玩弄人心、操控精神,这正是他最核心、最强大的力量源泉。
如今这力量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形同虚设,就像一个顶尖剑客发现自己的剑在敌人面前不过是根烧火棍。
那点仅存的优越感瞬间崩塌,剩下的,只有对纯粹力量的警惕与……被迫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