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在山林里过了几天野人般的日子,总算用几块顺手捡的、稍微蕴含点灵气的石头(在下界算宝贝了)在山下小镇换了些凡俗银钱,给阿澈买了身合体的粗布衣裳,自己也换了身不起眼的村妇打扮,勉强融入了这方小世界。
这地方名叫大槐镇,隶属一个叫“安澜国”的凡人国度。此地灵气稀薄,修仙之说虽流传,却缥缈难寻,镇上百姓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生计奔波。
然而,这一日,镇中心平日里用来集市交易的广场上,却罕见地搭起了一座高台,台上插着几面绣着云纹仙鹤的旗帜,迎风招展。台子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镇民,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敬畏与好奇。
“听说了吗?是仙师!苍云山的仙师下山来收徒了!” “真的假的?苍云山可是咱们安澜国最有名的仙门啊!” “可不是嘛!要是咱家娃儿能被选中,那就是一步登天啊!”
云渺正牵着阿澈,在人群外围的一个烧饼摊前,等着老板给她包刚出炉的芝麻烧饼。阿澈踮着脚尖,好奇地看着远处的高台和人群,小手紧紧抱着那个依旧灰扑扑的布老虎。
“娘亲,那些人在干什么呀?好热闹。”阿澈咬着手指问。
云渺瞥了一眼那高台,撇撇嘴:“哦,一群没什么前途的炼气筑基小修士,下来招摇撞骗……呃,招收弟子呢。”她神识一扫,就把台上那几位穿着道袍、故作高深的“仙师”底细看了个通透,最高不过筑基中期,在她眼里跟刚会走路的娃娃没区别。
“哦。”阿澈似懂非懂,注意力很快被香喷喷的烧饼吸引了过去。
这时,台上一位留着山羊胡、看起来是主事者的筑基初期修士,清了清嗓子,运起一丝微弱的灵力,让声音传遍广场:
“肃静!苍云仙宗十年一度开山收徒,今日于大槐镇设下仙缘台!凡年满六岁、未满十六之孩童,皆可上台一试仙缘!只需将手按于此‘测灵玉璧’之上,玉璧生辉,便算通过初试,可随我等回山,参悟大道!”
说着,他指向台子中央一块半人高的、灰白色的粗糙玉璧。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家长们纷纷把自家孩子往前推。
一个个孩子紧张地上台,将小手按在玉璧上。大多数时候,玉璧毫无反应,孩子垂头丧气地下台。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能让玉璧泛起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毫光,便会引来一阵羡慕的惊呼,那孩子和家长便如同中了状元般狂喜。
云渺看得直打哈欠,这种程度的资质,在仙界连扫天门都不够格。
就在这时,她感觉衣角被拉了拉。低头一看,阿澈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跃跃欲试:“娘亲,那个亮亮的石头好玩,阿澈也想摸摸!”
云渺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让这小子去玩玩也好,省得他老惦记着烤毒蛤蟆。反正那破玉璧肯定测不出啥,让他死心也好。
“去吧去吧,摸完赶紧回来,烧饼要凉了。”云渺摆摆手,浑不在意。
阿澈欢呼一声,抱着布老虎,像条小泥鳅似的钻过人群,噔噔噔就跑上了高台。
台上那山羊胡修士见又上来个娃娃,穿着普通,也没大人跟着,便随意一指玉璧:“手放上去即可。”
阿澈好奇地看着那灰白色的玉璧,伸出油乎乎(刚摸过烧饼)的小手,啪叽一下按了上去。
一秒,两秒,三秒……
玉璧毫无反应。
山羊胡修士皱了皱眉,刚想示意这娃娃可以下去了。
突然!
阿澈怀里那个灰扑扑的布老虎,似乎被那玉璧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气波动吸引,又或者只是单纯被阿澈的情绪感染,极其轻微地、无人察觉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
嗡!!!
那半人高的测灵玉璧,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璀璨夺目、几乎要闪瞎人眼的七彩霞光!!!
霞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粗壮的光柱,甚至引动了高空中稀薄的云气,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整个玉璧变得如同琉璃般通透,内部仿佛有无数星光流转!
庞大的、精纯无比的、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的灵压,如同海啸般从玉璧上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噗通!噗通!
台上那几位炼气筑基期的“仙师”,首当其冲,被这股可怕的灵压直接震得双腿发软,当场跪倒了好几个!那山羊胡修士还算有点根基,勉强扶着桌子站稳,却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台下的镇民们更是被这股威压震慑得鸦雀无声,一个个张大嘴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连呼吸都忘了!
整个广场,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只有那七彩光柱依旧璀璨,只有阿澈还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手下发光的大石头,又扭头看了看台下目瞪口呆的娘亲,小声嘟囔:
“咦?这个石头……也会亮亮?比南天门那个伯伯家里的灯还亮一点……”
他这话声音虽小,但在死寂的广场上却清晰可闻。
南天门?伯伯?家里的灯?
山羊胡修士听得头皮发麻,这娃娃在胡言乱语什么?但这恐怖的资质!这简直是万年不遇的绝世仙苗!不!是仙帝转世吧?!
他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得胡子都在哆嗦,噗通一声也跪下了,不是威压所致,而是纯粹的激动和敬畏!他朝着阿澈就要磕头:“仙……仙童!不!仙尊!晚辈苍云山外门执事李清风,有眼无珠,冲撞仙尊!恳请仙尊屈尊降贵,入我苍云山!我苍云山必定举全宗之力,奉您为圣子!”
其他几个修士也反应过来,纷纷磕头如捣蒜:“请仙尊入我苍云山!”
台下的镇民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仙师们都跪下了,也吓得呼啦啦跪倒一片,高呼:“仙童!仙童!”
人群外围,云渺手里的烧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嘴角抽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让这小混蛋上台准没好事……” “这下好了,避风头避到人家宗门圣子头上去了……” “清虚!你这老咸鱼!别装死了!想想办法啊!”
她踢了踢脚边那个毫无反应的咸鱼球。
咸鱼球纹丝不动,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肉球。
台上的阿澈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缩回小手,那冲天的七彩光柱瞬间消失,玉璧又变回了灰扑扑的样子。他抱着布老虎,噔噔噔跑下台,扑进云渺怀里,小声道:“娘亲,那些叔叔为什么跪阿澈?阿澈不想当绳子,阿澈想回家吃烧饼。”
云渺看着怀里懵懂的儿子,又看看台上那群还在磕头、眼巴巴望着这边的修士,一个头两个大。
这下……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她眼珠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惶恐又朴实的笑容,抱起阿澈,对着台上的修士们连连鞠躬,用一口熟练的当地土话说道:
“哎呦喂!各位仙师老爷可快请起!折煞俺们娘俩了!俺家这傻小子就是力气大了点,可能……可能刚才不小心把您这宝贝石头摸坏了?俺们可赔不起啊!俺们就是普通庄稼人,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说着,她抱起阿澈,转身就想溜。
那山羊胡修士李清风哪里肯放过这“万年仙苗”,连滚爬爬地追上来,拦住云渺,激动道:“夫人留步!夫人留步!此子乃天降奇才!绝非凡人!岂能埋没于乡野之间?此乃苍云山之幸,安澜国之幸啊!夫人若不放心,可一同随我等回山,宗门定奉为上宾!”
云渺心里翻了个白眼:跟你回那最高才筑基期的山头?我还不如回天庭跳广场舞呢!
但面上却装作又惊又怕:“可使不得!使不得!仙师老爷,俺们娃还小,离不开娘,俺家那口子死得早,俺就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修仙什么的,俺们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暗中掐了阿澈一下。
阿澈嘴一扁,立刻心领神会,“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娘亲!阿澈不要修仙!阿澈要回家!阿澈怕!”
哭声震天,眼泪说来就来。
李清风和一众修士顿时手足无措,围着哭闹的娃娃和“惶恐”的村妇,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云渺趁机抱着阿澈,挤出人群,脚下生风,飞快地朝镇外溜去,留下苍云山一众修士在原地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快!快派人跟着!查清他们住何处!此事必须立刻上报内门长老!不!直接上报掌门!”李清风对着手下嘶吼,激动得语无伦次。
而此刻,云渺已经扛着娃、拎着咸鱼球,消失在了镇外的山林小道上。
“娘亲,我们为什么跑呀?那个胡子叔叔说要请我们吃好吃的。”阿澈止了哭声,好奇地问。
云渺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吃下去,你就要被人家抓去当镇山宝贝了!以后天天给人家摸石头发光!”
阿澈似懂非懂,但听到“抓”字,还是缩了缩脖子,抱紧了布老虎。
云渺叹了口气,看着远处苍云山的方向,嘀咕道:“看来这大槐镇是待不住了……得换个更偏僻的村子……最好连修仙传说都没有的那种……”
她低头又踢了一脚咸鱼球:“老咸鱼,下次再乱留传送符,能不能直接传送到那种地方?”
咸鱼球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
只有阿澈怀里的布老虎,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吐槽:要求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