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双眼如炬,深深被张仪的横强之策所打动。
以他国之力,行秦国之事,非三寸不烂之舌不可为。
恰好,眼前这双眼细小狭长的张仪,就是一位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大才。
单凭一张嘴,可抵虎贲十万。
念及于此,嬴驷也不再犹豫,只见他缓缓走到张仪面前,作揖平声道:
“寡人欲拜先生为卿,解虎狼环伺之患,解河西之难!”
“河西寸土之地,”张仪很是错愕:“便许以卿位,秦君大方啊!”
广阔的河西之地,在张仪口中竟成为了弹丸之壤,这个13确实装得到位。
装的三人那是嘴角狂抽,满肚无语。
见三人模样,张仪捧腹大笑,在豪迈的大笑声中大步离开:“臣,替君上讨要河西之地。”
“君上替臣客栈结账如何?”
“哈哈哈哈哈。”
张仪就第一次让公孙衍引荐时,住的是对方府邸,除此之外尽在客栈落脚,显然是不想欠对方人情。
当然,以张仪诈骗犯的性子,就算欠了也不见得会还。
如今他官至客卿,又怎会开不出欠下的客栈钱,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拉近关系罢了。
“这位张仪,”嬴驷啧啧称奇:“当真是奇男子是也!”
感慨一声后,嬴驷再次席地而坐,旋即轻轻敲打案板,敞开的大门瞬间关闭。
对于嬴驷来说,现在的张仪还够不到决定秦国未来走向的核心会议。
这场只有他们三人的闭门交谈,才是真正决定秦国未来走向的核心圈子。
一代君王一代臣,其实按嬴驷最初想法,商鞅也会被排除在外。
只是吧,对方孑然一身,和他也没有核心决断上的冲突,外加和太傅的香火钱,这才一直留着。
嬴驷笑眼如眯:“国尉请坐。”
“非也,”商鞅摇头,语气很是欣慰:“朝阳,请上坐。”
随着商鞅起身和余朝阳调换座位,这场本该掀起腥风血雨的权利交接,就这般不动声色的完成了。
【啧啧啧,不容易啊,这位铁血手腕的法家门人终是平稳落地了,依稀记得五马分尸的惨状…】
【有位沉浸式剧情体验大佬说过,商鞅之所以会五马分尸,既有一代天子一代臣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得罪老氏族得罪太狠了,然后又还没把这群老氏族杀完,结果嬴渠梁一死这伙人立马就跳出来。】
【这事还是嬴渠梁不地道,没有给商鞅提前安排退路。】
【还是阳哥狠,一遭身死,直接把老氏族连根拔起,气得嬴渠梁都要问罪墨家所有人了。】
【内有余,外有张,还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嬴驷,唯一的短板就是武将,也不知道白起能不能顶住。】
【应该…可以吧?好歹也是什么白虎下凡。】
【不好说,但肯定不能让阳哥亲自培养,不然得坏事。】
弹幕讨论纷纷,但很快就被嬴驷的话语所吸引。
只见他双手撑在案板上,意味深长道:“待张子游说楚魏归来,我秦国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显然,嬴驷有点不满足现状了,秦锐士凶狠无比,急需把这战力转换为国力。
而又有什么国力的提升,比得上攻城略地呢?
因此,秦国的下一个大动作就很明显了。
在商鞅鼓励的眼神中,余朝阳当仁不让骤然起身,作揖道:
“大秦下一步当称王,以示天下!”
“然后行王道之师,吞蜀、苴、巴三国!”
之前魏齐徐州相王嬴驷不去,是因为没有实际性的好处,又恰逢新君登基,国内社稷动荡不安。
然后以此为借口,出兵伐魏。
可现在的局势却是大有不同,魏、齐、楚均已称王,外交场合中先天就矮对方一头。
最重要的还是纠正统治合法性不足问题。
一经称王,就相当于跳出了周礼束缚,从而和周天子平起平坐。
秦拥崤函之固,已具王霸之资,唯缺王号耳。
嬴驷称王并非虚荣,而是打通争霸瓶颈的关键节点。
军事胜利能夺城,但王号才能将城池转化为可持续统治的领土,并以此助推秦国的东出兼并。
“知寡人者,国尉也。”
嬴驷倍感欣慰,朗声道:“秦国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秦国,待张子归来,即刻传告天下列国。”
“寡人,要在龙门称王!”
龙门乃秦国东大门,是秦国东出的核心关隘,与函谷关并列咽喉要道。
在此称王,既能震慑六国,还能表明继承先祖基业,更有化用跃龙门意象,建构天命正统。
敲定龙门称王一事后,嬴驷又把话题引到第二件事上,眉头轻蹙道:“蜀、苴、巴三国虽小,与秦比不值一提。”
“但其道路陡峭,大军难以前行,并非攻伐上上策啊,除非…”
“寻一精通地形的本地人,或者让苴国大开国门,恭迎王师。”
蜀苴巴三国,也就是三国时期的益州之地,素来有天府之国称呼。
奈何山路崎岖,易守难攻,让不少人都望而止步。
就好比现在的嬴驷,听到巴蜀三国的第一时间,就点明其道路曲折。
不过嘛,这一切和余朝阳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不知道巴蜀三国地势,他难道还不知道?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是本地人都不见得比他更为熟悉地势。
如此,焉有不取之理?
面对嬴驷的狐疑,余朝阳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声道:“山人自有妙计,君上只需调拨三万虎贲,再寻一上将冲锋陷阵。”
“巴蜀三国,两年必平!”
知晓余朝阳的神异,所以嬴驷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重重颔首:“好!”
“待寡人龙门称王,即刻兵发巴蜀三国!”
强则强弱者亡,对于一心想干番大事业的嬴驷来说,他没有任何理由能拒绝攻伐巴蜀三国的提议。
如今的大世之争,不仅是无数贤才巨子的较量,更是国力的比拼。
比的就是谁家国力更为丰厚,谁家的容错更高,直至鲸吞天下,赢家通吃!
交谈从日出,一直持续到日落。
虽说得三人口干舌燥不止,但没有一人感到厌倦烦躁,只有深深的向往。
就在各自即将打道回府之际,龙颜大悦的嬴驷叫停两人,旋即轻轻鼓掌,一脸神秘道:
“寡人,给两位先生看个新奇玩意。”
很快,紧闭的大门被推开。
一名中年男子拿着一块木板走了进来,木板之上摆放着一张洁白纸张。
和他一起的小厮则端着笔、墨。
嬴驷清了清嗓子,双臂自然下垂,神情严肃而端庄。
对比商鞅的迷茫,余朝阳就自然多了,明白这是嬴驷要临摹三人。
随着中年男子手臂来回腾转,整个房间顿时就只剩下挲挲声。
三人一边饮酒吃食交谈,一边等着画纸的结束。
直到圆月高挂,紧张万分的画家这才如释重负,小心翼翼的把纸张从木板上取下,铺在中央的木桌上。
三人起身观看,发现上边临摹人物共有两排。
第一排刻画的是嬴渠梁、嬴驷。
第二排则是太傅余朝阳、相国商鞅、国尉余朝阳。
太傅余朝阳和商鞅站在嬴渠梁前方,面色看不出喜怒,只能隐隐看到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而在嬴驷前方,则站着国尉余朝阳,两人的面色都很温和,眼中有光。
嬴驷轻轻捻了捻小翘胡,满意至极,旋即提笔写下五个龙飞凤舞尽显锋芒的大字。
《秦国社稷图!》
“来人,给寡人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咸阳宫,以此鞭策历代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