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本家的二爷啊,”小薇答得很自然,“二爷犯了事儿,听说回冀京的途中掉进了河里,生死未卜,但是我估计……现在他们上门估计是商量二爷的身后事儿吧……哎,夫人你去哪儿?不吃饭了吗?”
谢晚宁摆了摆手,往花厅走去。
她之前听许淮沅说过,许景川不同于许景山和许景年那般好对付,传来生死不明的消息只怕也是掩人耳目,其真实意图多少有点令她猜不透。
她得去看看,万一那许景川想拼个鱼死网破,许淮沅这个身体岂不是会吃大亏?
她步履匆匆,赶到了前厅。
今日许淮沅休沐,于是冬生也难得在家里,此刻他正守在门外,一抬眼见她到来,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惊讶。
“夫人……您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晚宁此刻的心思全在厅内,并未留意冬生眼底的异色。她脚步未停,人还未踏进门槛,便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许淮沅依旧是那惯常温雅却略显虚弱的声音,只是屋内多了一个醇厚温和、带着笑意的男声,那声音听上去从容不迫,带着几分长者的亲和力。
“……淮沅贤侄说的是,此番北山矿场之事,确实是我一时不察,用人不当,才酿成如此大祸,连累家族清誉受损,更是给贤侄你添了不少麻烦。每每思及,深感愧疚啊。”
谢晚宁心头一凛,脚步停在门口。
冬生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提高了声音禀报,“少爷,夫人来了。”
厅内话音一顿,谢晚宁则掀帘而入。
只见厅内主位上,许淮沅靠坐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神色还算镇定。客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素色云纹锦缎长衫的中年男子。此人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清癯,眉眼温和,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气质儒雅,仿佛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
然而,谢晚宁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他指节分明的双手沉稳地搭在膝上,呼吸绵长均匀,眼神看似温和,深处却沉淀着一种久经风浪的沉稳与内敛——此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许淮沅见谢晚宁进来,眸光微动,低咳一声,声音温和地为她介绍。
“娘子,这位是……家中二叔……他近些日子不大方便透露身份……”
谢晚宁眉毛一挑。
果然如她所料,这就是二房许景川。
心中却明了,她却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妾身明白。”
见谢晚宁乖巧的模样,许淮沅又转过身,“二叔,这是内子。”
许景川闻言,立刻站起身,对着谢晚宁拱手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温和。
“原来是侄媳……真是惭愧,本该早日登门拜访,却因一些俗务缠身,加上前些日子北山那边出了些岔子,焦头烂额,一直未能成行,怠慢之处,还请侄媳海涵。”
他的态度落落大方,毫无被追缉者的狼狈或心虚,反而显得磊落而真诚。
“二叔言重了。”谢晚宁福了福身,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心中警铃却大作。此人谈吐不凡,气度从容,面对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侄媳”,竟能如此自然地表现出长辈的关切和愧疚,这份心性和伪装功夫,远非许景山、许景年之流可比。
许景川又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匣子,双手递给谢晚宁。
“这是我家夫人特意为侄媳挑选的一点心意。本想着早些送来贺侄媳与淮沅新婚之喜,可惜……唉,阴差阳错,竟拖到了今日,实在失礼。如今物归原主,也算全了我夫妇二人一点心意,还望侄媳莫要嫌弃。”
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水头极足的羊脂白玉镯,温润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谢晚宁心中冷笑。好一个“物归原主”。
这礼物选得既贵重又体面,既全了长辈初次见面的礼数,又隐晦地将他“逃亡”的狼狈转化为“俗务缠身”的无奈,还点出了“本应早些送来”的“情分”,手段着实高明。
她面上不露声色,接过匣子,“二叔和二婶费心了,侄媳谢过。”
许景川见她收了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显得愈发温和可亲。他重新落座,目光转向许淮沅,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贤侄,方才所言之事……关乎家族根基,非同小可。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许多事不便出面,更需避嫌。思来想去,族中年轻一辈,唯有贤侄你心思缜密,深得圣心,此事……恐怕还得烦请贤侄多费心思,看看能否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化解此番危机,保住许氏一族的体面。”
他言辞恳切,将一副将家族重担托付给后辈的无奈与期盼演绎得淋漓尽致。
许淮沅掩唇低咳了几声,声音带着病弱,却依旧沉稳。
“二叔言重了。淮沅身为许家子弟,自当尽力。只是此事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从长计议,仔细斟酌。”
“是是是,贤侄所言极是。”许景川连连点头,“此事急不得,也万不能操之过急。贤侄身体要紧,莫要太过劳神。今日贸然来访,已是叨扰,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