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京城西,泰丰楼。
谢晚宁踏进这间不算大却极其热闹的酒楼时,一股混合着酒肉香气与喧闹的吆喝声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糊着素白窗纸的格子窗,洒在屋内,披着白巾子的小二在堂内来回穿梭,忙个不停。
“你来啦?”一个身影如同欢快的小鸟般迎了上来,正是阿兰若。“喂,今天人可真多,看来能赚不少。”
老早听说苏若他们的新店今日开业,阿兰若便十分仗义的要来帮忙,顺带还带上了她酿的酒,时刻准备着找个酒友。
谢晚宁笑了笑,看了看满屋的客人挑挑眉,“你今日找到酒友了吗?”
“没有。”
一说这个,阿兰若顿时有点挫败的低下头,不过很快,她又兴致勃勃的开口,“虽然没有,但是苏若说肯定会有人喜欢我酿的这种烈酒,为了不错失机会,所以他给我专门开了个柜台,就等着有缘人来了。”
顺着她的手指,谢晚宁一抬头就看见柜台前摆着一个酒坛子,上面用红纸贴了,上面还写了几个黑漆漆的大字——
云羌烈酒。
字迹清晰,位置显眼,确保每个进店的客人都可以一眼看到。
正说着,厨房门帘被人一掀,有人从屋里出来,一抬头看见谢晚宁顿时跳起来,冲她招了招手。
谢晚宁看着柳幺娘的神情,不由自主的也笑起来。
柳幺娘,有点不一样了。
此刻,她脸上带着真切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复当初被毒哑时的死寂与惊惶。她无法说话,动作却无比利落,快步走了出来,拉着谢晚宁的手笑嘻嘻的比划半天,谢晚宁看着看着,终于第一次看懂了柳幺娘的话。
她说——
“你来啦,这地方怎么样?我和苏若都很想你!”
她的动作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亲昵。
谢晚宁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上下飞舞和柳幺娘脸上生动的表情,心头一暖,“幺娘越发漂亮了,人也更精神了!”
柳幺娘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脸颊泛起红晕,又低头比划着,“多亏了姐姐教我的女书!原来不大好记的东西,根据那些手势反推倒还印象深刻些。我现在能记账,能写信,还能看懂好多书呢……苏若他都说我是酒楼的女掌柜!”
她比划完,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这时,苏若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摞账本正和身后的伙计说着什么。他穿着干净的青色布衫,眉宇间虽然还带着些许风霜磨砺的痕迹,但眼神平和,精神焕发。看到谢晚宁,他先是一怔,接着便是满脸喜色,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放下书册,对着谢晚宁深深一揖。
“姑娘大恩,苏若与幺娘没齿难忘!”他声音不高,却充满感激。
谢晚宁却后退两步,躲开了他的躬身感谢。
“不必如此,看到幺娘这样好,我也开心。”
苏若直起身,看着正和一位女客交流女书、笑容明媚的柳幺娘,眼中满是温柔。
“是啊,是女书给了幺娘新的翅膀。她现在打理账目,招呼女客,比我还在行。”
谢晚宁看着这个依旧沉稳的淡淡叙述的男子,恍然想起他也不过才二十的年纪,竟已如此老成。
谢晚宁不禁有些可惜。
若是他能入朝为官……
“你不用为我感到可惜。”
似是察觉到了谢晚宁的目光,苏若微微一笑。
他语气坦然,提及科举之路断绝,并无多少遗憾,“功名富贵,原就是虚妄。能凭自己的本事,与幺娘在这京城一隅安稳度日,看着她的笑容,这日子,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看向谢晚宁,带着商量的口吻,“乌鹊姑娘,书斋生意尚可,我想着在隔壁再盘个小铺面,专门售卖女书相关的笔墨纸砚和绣品,还有教授女书。只是这本金……”
谢晚宁立刻会意,爽快道。
“这是好事!本金我出,算我入股。”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过去,“说实在的,你有经商之才,而幺娘心灵手巧,这生意定能红火。赚了钱,记得给我分红就好。”她语气轻松,带着朋友间的打趣将那荷包递了出去。
苏若接过荷包,没有过多推辞,只是郑重道。
“乌鹊姑娘放心,苏若定不负所托!”
与此同时,柳幺娘也看了过来。三人相视而笑,酒楼内顿时充满了温暖融洽的气氛。阳光正好,映照着柳幺娘捏着毛笔在宣纸上飞舞的女书,也映照着苏若眼中对未来的希望。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逃过阴暗处的窥视。
书斋斜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窗户开着一道缝隙。培风一身不起眼的常服,冷冷地注视着书斋内谈笑风生的三人,尤其是——谢晚宁。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精光。
“终于找到你了,乌鹊。”
他低声自语,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和两个逃犯搅在一起?真是自寻死路。”
他回头对身后一名同样便装的手下吩咐道:“去,查清楚那个哑女每天的必经之路和习惯。还有,准备好‘千丝网’和‘迷魂散’。今日公主已经回京了,这次,我定要让她插翅难飞,亲自把这丫头送到公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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