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恪尽职守,当好你的淑妃了么?”
齐叡淡薄如水的声音将她游移的思绪拽回,语气里隐有警告。
“臣妾自知德不配位。”萧语柔不敢多说一个字,因为字字都将她的心虚暴露得一览无余。
“朕其实不想针对你二人,但宸王不该算计太子。”齐叡大抵是觉得铺垫够了,便不再同她拐弯抹角。
他处决男子向来都是快刀斩乱麻,对女子已经是相对宽和许多了。
萧语柔听闻此言,在惊恐之前,她先是羞愧难当。
正常情况下,没有确凿的证据,此时她必是要喊冤的,后妃私通,乃是不敬帝王,并非死她一人可了事,而是牵连九族的大过。
只是当她抬头去看御案后头的齐叡,他还是那样淡漠,烛火下不似凡人的面容不见丝毫喜怒,就好似九天上俯瞰众生的神明。
不能说他好像是俯瞰众生的神明,他的功绩,那群受世人香火供奉的神明可无法比肩。
他是更凌驾于神明之上的神武大帝。
这是萧语柔第二次发觉,陛下是她遥不可及的人。
第一次是父亲随陛下凯旋归来,她跟着母亲远远张望时,那时她是当真距离陛下很遥远。
可这次近在咫尺,却也相隔千里。
若是他能展露出几分遭受背叛的怒意,她尚且能奋力狡辩,可他偏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就那样平淡,不在意。
他倒是有所在意,只不过他在意的是太子。
兴许他也并不在意赵皇后,一样是为了太子。
“陛下何时得知臣妾与宸王私情?”
他心如止水,她作再多挣扎狡辩也就无益。
现在她唯一可祈祷的,就是陛下倚重萧家,不会因她而降罪她的家族。
“朕只要还活着,就没人能越过朕一手遮天,何况是朕眼皮子底下。”
“跟宸王两情相悦,朕分明是能让你嫁给他名正言顺当宸王妃的啊,干嘛非要在后宫里见不得人的行苟且之事。”
齐叡依旧不曾抬眸。
萧语柔不是什么愚不可及的人,这番话叫她彻底心凉。
陛下的意思无非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放纵自己跟齐钰。
埋藏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就此破灭,萧语柔心灰意冷的哭笑出声,“陛下可是嫌臣妾龌蹉,故而到如今都不愿多看臣妾一眼?”
齐叡放下奏折,抬眸对上萧语柔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眸,“朕当初多看你那一眼,都是朕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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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暄从宫里回来后,多次呕血,硬是强撑着身子不想让人发觉,只想等到给母亲送葬后,再带着妻儿自行离京。
皇后丧事乃是国丧,停灵四十九日,这期间每日朝中大臣都在联名表奏,太子谋反,当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在齐景暄晕倒在灵堂之后,萧寰跟连城选择立马把他送出帝都。
御书房内,群臣力议废太子立宸王时,帝王只言:“养不教父之过。”
齐钰那夜没有等到萧语柔回宫,他不是什么愚氓之辈,自然能想到,是他们之间的事被发现了。
他要进宫去当面问询淑妃一事,府中幕僚却跪在他脚下极力劝阻。
“宸王殿下,如今太子犯下滔天大过畏罪潜逃,群臣心已归于殿下,即便是陛下发觉,但陛下未怪罪殿下,那便是有意立殿下为储,殿下切莫不可因一女子而乱了方寸啊!”
“父皇已无多余子嗣,再言本王身为男子,岂能让女子一人承担罪责?先生不必再劝说本王。”齐钰绕开幕僚,去意坚决。
齐钰不及齐景暄了解齐叡,齐叡做事,的确喜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罪责让人自己认,而非是他去逼迫,甚至在处决过程中,他自身还是位宽宏大量的仁义君主。
姜弥看到齐钰跪在齐叡面前时,他自觉退了出去,临走还悄悄给齐钰投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等到姜弥出去,齐钰就率先开口坦白:“父皇,儿臣心仪淑妃,是儿臣引诱了她,与她无关,请父皇责罚儿臣!”
齐叡一双狭长的眼眸如凛冬的冰湖,宁静但凉薄。
“挺有担当。朕给你们个机会,你自己承认罪行,带着她离开。”
父皇的话叫齐钰心中犹如巨石落地轰然炸开。
他那话,不像是在夸奖,也没有面对太子犯错时的怒意,平淡的像是在看待什么默不关己的人。
亦或者说,就是一对养在后院里的猫猫狗狗犯了偷腥的错,随意处罚了便是......
“父皇这是......在为二皇兄扫平阻碍是么?”齐钰双目泛红,期冀的望着父皇。
“朕只当你们早都知晓,他是无人可撼动的储君。你若执意与他相争,那朕便以品行败坏之名流放你,后妃私通,她理应处死。”齐叡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齐钰心中的那点侥幸,在父皇的冷若冰霜的神色下支离破碎。
“父皇,儿臣从小就没有母亲,只有淑妃常伴我左右,都是你的儿子,我们就是金字辈,钧,钰,他就是景暄!大皇兄犯了错,你流放了大皇兄,我与淑妃有私情,我就是品行败坏低劣不堪,而他谋反就是养不教父之过,您连扇他一巴掌都舍不得。父皇,您可真是位好父亲啊,可您就只是太子一个人的父亲!儿臣从小就认为父皇偏心,原来父皇不是偏心,是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成您的孩子!”
齐钰语气中有些细微的颤音,字字诉说不甘。
“说完了,就自己选,是要朕下旨流放你,还是带着她离京。”齐叡不曾有丝毫动容。
说他冷血无情也好,生性凉薄也好,他当初选择留下,本就是害怕太子年幼,会为权臣把控,无力反抗母族,他九死一生打下来的江山易主。
若他不曾留下,那人不会死,他也不会有除了小凤之外的孩子。
“你无淑妃,无以至今日,淑妃无你,无以终余年,既在后宫相依为命,朕今日放你二人一条生路,便好好把握。对了,她已怀有三月的身孕。”
多的话他已经不想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