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个!”
一道稚嫩的童声,像点燃引线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院子的欢腾。
掌声雷动。
院长被这群小人精逗得哭笑不得,板起脸故作威严地问道:“你们这些小家伙,都是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何半仙教的呀。”
一个孩子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回答,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这个何半仙……”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失落,“说起来,今天是除夕,他怎么没来呢?”
往年的这个时候,何半仙的身影总是最早出现在孤儿院,忙前忙后,张罗着给孩子们守岁祈福。
他的缺席,让这个年夜,似乎都少了一份心安。
“院长,我想半仙爷爷了。”
“好,那咱们说定了,大年初五,一起去给何半仙拜年,好不好?”
“好耶!去给半仙爷爷拜年咯!”
孩子们的欢呼声清脆悦耳,李克垚与赵颖对视一眼,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自从那次逆天续命之后,何半仙的大门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打开过。
他们早上特意绕路过去,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死寂得仿佛一座空坟。
何半仙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李克垚心里比谁都清楚,逆天改命,岂会没有代价?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克垚,我现在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何半仙。要是没有他,我恐怕……”
“不许说傻话。”
李克垚伸出手指,轻轻按在赵颖温润的嘴唇上,眼神霸道而温柔。
“今天是除夕,不许说任何不吉利的话。”
“嗯,我不说了。”
“你放心。”李克垚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李克垚这辈子,有恩必偿,有仇必报。对我好的,我百倍奉还;与我为敌的,我让他万劫不复!”
赵颖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将话咽了回去。
“爸爸,我要下去跟小朋友玩!”
怀里的小宝扭动着身体,一脸的迫不及待。
“去吧,小心点。”
李克垚放下儿子,看着他飞快地融入那片欢声笑语,嘴角的弧度愈发柔和。
他牵起赵颖的手,向屋内走去,轻声叮嘱:“外面风大,你身子刚好,别着凉了。”
“我哪有那么娇气。”
“在我眼里,你和小宝一样,都是需要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甜腻的情话让赵颖脸颊泛红,心中却暖得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日子越过越红火,可有些结,终究还是横在心头。
犹豫了片刻,她的小手覆上李克垚的手背,轻声道:“克垚,我听爸说,他还是把爷爷接回家过年了。”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李勇军一家是可恨,可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咱们做晚辈的,是不是该去看看?”
李克垚沉默了。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你不用为难,我爸的面子,我得给。”
“我已经备好了年货,初三,我陪你和爸妈一起去。”
“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赵颖笑了。
“不。”李克垚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我是刀子嘴,刀子心。我的豆腐心,只给你们娘俩。”
赵颖的心猛地一跳,幸福地依偎在丈夫宽阔的胸膛里,望着窗外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
她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除夕夜,有人间天堂,便有无间地狱。
同一片夜空下,被世界遗忘的刘家村,阴冷得像是地府的入口。
村口那片被踩得肮脏的雪地里,凝固着暗红的血迹,几块碎裂的砖头上,甚至还粘连着风干的皮肉。
夜深了。
家家户户的鼾声中,隐约夹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凄厉的哀嚎。
一种,来自村西头,是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呜……呜……”
啪!
一声脆响,刘老五的巴掌狠狠扇在焦明月那张早已看不出人形的脸上。
“妈的,还敢哭!”
“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他妈敢跟那个瘸子私奔!你还有脸哭!”
那张脸本就扭曲,此刻更是诡异地塌陷下去一块,仿佛一团烂泥。
“呸!万人骑的贱货!”
刘老五醉眼猩红,今天,他在外地打工的四个兄弟都回来了,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他却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拿不出来,只觉得脸上无光。
所有的怨气,此刻都化作了最恶毒的报复。
他猛地拉开屋门,冲着院里还在喝酒的兄弟们嘶吼道:
“哥几个!兄弟我对不住你们!今天除夕,里屋这个贱人,就当是兄弟送你们的年货,随便玩,不用钱!”
“啥?老五,你疯了?那……那是弟妹啊!”
“屁的弟妹!”刘老五啐了一口浓痰,“她想跟野男人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刘老五的媳妇!她就是我圈里养的一头母猪!你们是我亲兄弟,玩她,免费!”
四个男人对视一眼,脸上瞬间浮现出猥琐而贪婪的狞笑,摇摇晃晃地撞进了里屋。
“唔……唔……”
焦明月的嘴被一双臭袜子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绝望的闷哼。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村子里,无人理会。
而另一种哀嚎,来自村东头。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毫无遮掩的惨叫。
“啊——啊——!”
破败的土屋里,李克军像一条离水的死鱼,躺在炕上,嘴巴张到最大,喉咙早已嘶哑。
疯丫头却笑得格外开心。
她一边发出“咯咯”的傻笑,一边将一把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他那两条血肉模糊的烂腿上。
他的两条腿,都废了。
之前完好的那条腿,在昨夜的混乱中,被癫狂的焦明月用碎砖的尖角扎得深可见骨,伤口里混着泥沙。
而那条断腿,则被暴怒的老汉拖回来后,用院里压酸菜的巨石,活生生砸成了几段。
滋滋——
刺鼻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那白色的粉末,是石灰!
剧痛如烧红的铁水,瞬间贯穿了李克军的每一根神经。
“啊!杀人了!救命啊!”
“嘘……别叫,别叫……”疯丫头被他的惨叫吓了一跳,慌忙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他的嘴,一脸天真地叮嘱,“爹爹听见,会打死你的。”
那恐怖的力道,几乎让李克军当场窒息。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老汉瞪着一双牛眼,怒吼道:“你个死丫头,他还想着跟别的女人跑,你还管他死活!跟我回屋睡觉!”
疯丫头被粗暴地拽走。
李克军如蒙大赦,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可他低头看向双腿,却泪如雨下。
他完了。
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