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是一排排用粗大木桩隔开的囚笼。
地上铺着潮湿发霉的稻草,稻草上沾满了黑褐色的污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布满了伤痕和污垢,像是一群被遗弃的牲口,苟延残喘。
听到开门声,许多人影只是麻木地动了一下,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长期的折磨,已经磨灭了他们心中所有的希望。
陈平川的目光,快速地在这些囚笼里扫过。
这里关押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部分都是被倭寇从沿海掳掠来的大业朝百姓。
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绝望。
“张盛财伯父!张金宝!”陈平川压低了声音,呼唤着。
角落里,一个囚笼里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陈平川立刻快步走了过去,石头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走近了,陈平川才看清,那个囚笼里关着两个人。他们互相依偎着,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身上盖着一些破烂的草席,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几乎看不出人形。
其中一个稍胖一些的身影,听到声音,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乱得像一团鸡窝,脸上满是污垢和血痕,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他努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站在囚笼外的陈平川,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你……你是谁?叫俺……叫俺干啥?”声音沙哑,充满了虚弱。
尽管他的样子已经大变,但陈平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曾经是桃花村首富,在庐州城也是一掷千金,意气风发的张盛财,现在变成了街边的乞丐。
陈平川的鼻子猛地一酸,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心疼,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伯父,是我,平川。”
“平……平川?”张盛财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他呆呆地看着陈平川,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这个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瞪大了。
“陈平川?你是……你是那个……?”
“是我。”陈平川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张盛财用力地摇着头,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俺……俺一定是在做梦……对,是在做梦……”
说着,他竟然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脸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梦。
“爹……咋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影被惊醒了,虚弱地问道。
那是张金宝。
他的情况比张盛财更糟,整个人瘦得脱了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条胳膊似乎被打断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当他看到站在外面的陈平川时,也愣住了,随即眼眶一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大哥!真的是你吗大哥!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声哭喊,打破了牢房里的死寂。
“金宝!我们有救了!”张盛财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也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
陈平川打开笼子,钻进囚笼,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瘦骨嶙峋的张盛财身上。
“伯父,金宝,没事了。”他的声音很轻,“我来接你们回家。”
张盛财看着陈平川,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陈平川扶起他们父子俩,对石头说道:“你先带他们出去,去我们进来的那个仓库等着,我随后就到。”
“主公,那你呢?”石头有些不放心。
“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陈平川的目光,扫过牢房里其他那些囚笼,扫过那些充满渴望和期盼的眼神。
他不是圣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
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只救自己的亲人,而对这些同胞的苦难视而不见。
“快去!”陈平川催促道。
“是!”石头不再犹豫,背起几乎无法行走的张金宝,扶着张盛财,大步走出了牢房。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陈平川转过身,面对着牢房里那一双双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诸位乡亲,我是汉人陈平川,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剿灭这伙倭寇,解救大家。”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牢房瞬间沸腾了。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苍天有眼啊!”
压抑已久的哭声、欢呼声,响成一片。许多人挣扎着跪在地上,对着陈平川拼命地磕头。
陈平川阻止他们,沉声说道:“现在,倭寇的主力已经外出,岛上守备空虚,正是我等脱困的最好时机!我会将所有牢门打开,但你们要记住,出去之后,不要乱跑,不要喧哗!跟着我的手下,去指定的地方集合!谁若是不听号令,惊动了倭寇,休怪我陈平川不讲情面!”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死是活,全在你们自己一念之间!”
所有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陈平川不再多言,开始一个一个地打开那些囚笼的锁。
当陈平川带着人质走出牢房的时候,玲儿出现在他的面前。
“主公,都搞定了。”她的声音很轻,“粮仓和军火库的位置已经摸清,上面涂了火油,随时可以点燃。留守的倭寇巡逻队和暗哨,也已经全部拔除。”
“很好。”陈平川点了点头,对她的效率非常满意。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
那是燕飞的信号。
这声鹰唳代表着,他已经占据了营寨的制高点,将整个黑礁岛的动向都纳入了掌控之中。
“时机已到。”陈平川眼中寒光一闪,“玲儿,你把那些被掳来的百姓送到安全地方,告诉他们,稍安勿躁,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是。”玲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陈平川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胸中的郁气稍稍舒缓了一些。
他看着那些从地牢里被解救出来,正由靖海营战士引导着,小心翼翼地走向仓库的百姓,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陈平川没有立刻下令总攻,他在等待。
等待所有无辜的人都撤到安全地带。
大概一炷香之后,玲儿的信号发过来,人质已经平安转移,可以动手了!
随着陈平川的一个手势,埋伏在黑暗中的靖海营战士们,如同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扑向了倭寇的营房。
这些倭寇还在睡梦之中,就被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喉咙。
黑夜中,只听见一声声短促的惨叫和利刃入肉的闷响,随即又归于沉寂。
偶尔有被惊醒的倭寇,刚想呼喊,就被数把钢刀砍成了肉泥。
战士们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他们手中的刀,是复仇的利刃,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同胞,讨还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