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夜雾浸得人脖颈发凉。
苏小棠跟着老厨头穿过两重竹篱时,靴底已经沾了露水,每一步都带着湿重的声响。
她走在老厨头身侧半步,短刀的刀柄隔着布料硌着腰,心跳比钟响还乱——方才老厨头说的“灶神转世,以味为引”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更让她不安的是,每靠近后山一步,她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像有根细针在扎,这是本味感知要失控的前兆。
“停。”老厨头突然顿住脚,灯笼往左侧一偏。
苏小棠顺着光看过去,崖边那棵百年老槐的影子里,果然立着道清瘦身影。
陆明渊穿着月白暗纹直裰,发冠歪了半寸,正弯腰捡起块石子往他们脚边一抛,石子滚过青苔发出细碎的响。
“三公子好兴致。”老厨头的声音里裹着冰碴。
陆明渊却笑,指尖转着从槐树上折下的枯枝:“老丈让阿棠别带陆某,可陆某若不来——”他抬眼望向后山断崖,“谁给二位拆机关?”
苏小棠望着他眼底的星子,突然想起昨夜他在天膳阁顶楼说的话:“阿棠要查的事,陆某陪你查到地底下。”她喉间发紧,伸手把他歪了的发冠正过来:“等下跟紧。”
钟声第四次响起时,三人已经站在断崖下。
雾气被钟声震散了些,苏小棠这才看清崖壁上的痕迹——原本被藤蔓覆盖的青石板正缓缓往下沉,露出半人高的石门,门楣上“灶神归墟”四个篆字被月光镀得发白,和她藏在密室里的《灶神录》残页上拓印的一模一样。
她指尖刚触到石纹,后颈就窜起凉意,那团总在本味感知时出现的红影突然在眼前闪了闪,像有人在她脑海里扔了把火星。
“三重锁芯,阴阳嵌合。”陆明渊不知何时蹲在石门左侧,指尖叩了叩门沿的凹痕,“需要三把密钥同时转动,顺时针三圈,逆时针半圈。”他抬头看苏小棠,“阿棠的天膳阁密钥,老丈的御膳房密钥,还有八王府那把......”
“在这儿。”老厨头突然掀开衣襟,铜钥匙坠子撞在他苍老的胸骨上,发出闷响,“当年掌事咽气前塞我手里的,说‘莫让这东西沾了血’。”他又看向苏小棠,“你密室暗格里的那把,是你娘留给你的?”
苏小棠摸向腰间的玉牌。
那玉牌表面雕着缠枝莲,她从前只当是母亲遗物,直到上月整理天膳阁旧物时,才发现玉牌背面刻着极小的“天膳”二字——用银簪尖挑开内层,果然露出半截钥匙。
此刻她捏着钥匙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终于触到了二十年谜题的线头: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襁褓里,除了半块血玉,原来还有这个。
“八王府的钥匙,我让人取来了。”陆明渊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时盒底还沾着星点泥渍,“昨日子时,我派去八王府的暗桩混在送菜的挑夫里,在老管家的茶盏下找到了藏钥匙的暗格。”他抬眼,眼底映着石门上的字,“阿棠要查本味感知的源头,陆某便替你清了所有障碍。”
三柄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座山崖都震了震。
苏小棠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却听见老厨头倒抽冷气的声音——钥匙尾端的纹路和锁孔严丝合缝,像三滴露水落进同片荷叶,连转动时的金属摩擦声都叠成了一个调。
“咔——”
石门裂开的刹那,热浪裹着焦糊的香气扑出来。
苏小棠被烫得后退半步,却见门内涌出的雾气是半透明的,映着月光泛着金红,像极了她每次用本味感知到极致时,眼前浮现的火光。
陆明渊已经摸出火折子点燃,跳动的火苗里,三人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足有百亩大的地下空间,正中央悬着座青铜灶台,台面刻满了苏小棠在《灶神录》里见过的食器纹;最上方的灶口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烧着幽蓝的火焰,火舌舔过的地方,空气都扭曲成了波浪——那是三个月前从御膳房莫名失踪的“青焰石”,太后寿宴要用它煨百年老参汤,找了整个京城都没寻到。
苏小棠的本味感知突然不受控地涌上来。
她眼前的红影变得清晰了些,是个穿着玄色祭服的背影,正举着青焰石往灶台里放。
耳边响起模糊的咒语,像是上古的厨咒,又像是......哭嚎?
“阿棠!”陆明渊的手掐住她的手腕,“你脸色白得像纸。”
苏小棠这才发现自己额角全是冷汗,本味感知带来的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老厨头的灯笼光扫过灶台基座,他突然僵住,灯笼“啪嗒”掉在地上,玻璃罩子碎成星子:“那......那是......”
顺着他的目光,苏小棠看见青铜灶台的基座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咬着牙用本味感知去看——这能力此时用,怕是要耗掉今日七成体力,但她必须看清。
那些字在她眼中逐渐清晰:“以厨者五感为锁,镇八荒饕餮于斯;若启此门,锁断魂出,天下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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