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的脚尖刚触到隧道地面,后颈的金纹便像被火钳烙了一下。
她踉跄半步,扶着石壁的手沁出冷汗——那纹路正顺着颈椎往百会穴钻,每爬一寸,她的太阳穴就突突跳两下,喉咙里的腥甜也跟着翻涌。
"小棠。"
身后传来陆明渊的低唤。
她回头,看见他正弯腰跨过密室门槛,玄色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砖。
他手里举着从老厨头那儿拿的火把,火光映得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的紧:"走慢些。"
隧道比外头更潮,霉味裹着若有若无的米香往鼻腔里钻。
苏小棠这才注意到,两人脚边的石壁上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青金石,原本暗沉的石面正随着他们的靠近泛起幽光。
第一颗亮起来时,她后颈的金纹突然一颤,像有根细针扎进头皮——这是本味感知启动前的征兆,可此刻她连抬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这些符文..."陆明渊的火把凑过去,火舌舔到石壁的瞬间,整面墙的青金石突然连成一片。
苏小棠看着那些歪扭的纹路在墙上游走,忽然想起阿娘临终前塞给她的破瓷片,碎片内侧也刻着类似的符号。
原来不是普通的碗底花纹,是...灶神遗迹的钥匙?
"当心台阶。"陆明渊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
苏小棠这才发现隧道地面凹凸不平,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凿刻。
她踩上一块凸起的石块时,脚底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
"到了。"
话音未落,隧道尽头的黑暗突然被撕开。
苏小棠眨了眨眼——眼前是座比侯府演武场还大的石室,正中央立着座两人高的青铜灶台,台身铸满盘绕的云纹,最顶端托着团跳动的金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让她的本味感知不受控制地翻涌:是麦香,是稻穗在烈日下晒透的甜;是骨汤熬到第三遍的醇厚,是新摘的荠菜沾着晨露的鲜。
所有味道混在一起,像阿娘生前唱的那首哄她睡觉的谣。
"这是..."她喉咙发紧。
"灶神火种。"陆明渊的声音难得沉得像块铁,"老厨头说过,灶神遗迹的核心。"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你后颈的金纹,和火种的光...在共鸣。"
苏小棠摸向颈后,金纹已爬到耳后。
她能清晰感觉到,每靠近火种一步,金纹就往头顶窜一分。
老厨头的话在耳边炸响:"归元之匙启动时,用一分力折十分寿。"可此刻她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不是因为害怕,是...期待。
就像第一次用本味感知尝出腐乳里藏着的陈皮香,就像第一次在御膳房用白菜帮子熬出比鸡汤还鲜的汤底——她知道,这团火,是她的命。
"小棠。"陆明渊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你在发抖。"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断魂引。"她仰头看向火种,金色的光在眼底晃,"老厨头说过,要掌控灶神之力,必须用灵魂做引。"她想起古籍里的批注:"以魂为薪,以血为引,方得灶神真意。"可后面还有半行小字被虫蛀了,"若...则...灰飞烟灭。"
陆明渊的拇指蹭过她腕间的脉搏:"你在怕什么?"
"怕我失败。"苏小棠转身看他,火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这团火要是失控...老厨头说会烧穿地脉,整个京城都会变成焦土。"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更怕我成功了,可天膳阁的孩子们没人教。
他们才刚学会分辨松露和蘑菇的区别,阿四那老匹夫又不肯好好教..."
"苏小棠。"陆明渊突然攥紧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
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沉水香,混着点剑穗上的铁锈味,"天膳阁的孩子们,我替你教。
阿四要是敢偷懒,我让他给每个学生当三个月打下手。"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滚出来,"但你得活着出来。"
苏小棠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柴房偷学做饭被沈婉柔抓住,是陆明渊的马车恰好经过,说"这丫头手稳,适合当厨娘";想起她在御膳房被人下绊子,是他让人往她菜筐里塞了把带泥的野葱,附了张纸条"葱须别刮,泥里有惊喜";想起她创立天膳阁那天,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坛黄酒,说"苏掌事,以后这天下的厨子,可都要喊你祖师奶奶了"。
"我尽量。"她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
后颈的金纹已经爬到头顶,像有团火在脑仁里烧。
她走向灶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当指尖触到金色火焰的瞬间,整座石室突然震动,石壁上的符文全部亮起,照得陆明渊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
"小棠!"
陆明渊的惊呼被淹没在轰鸣里。
苏小棠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血脉往头顶涌——是灶神之力,在啃噬她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