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霉味裹着潮湿的土腥气直往老厨头鼻腔里钻。
他蹲在第三层石阶上,短刀挑开最深处的青石板,刀尖突然磕到硬物——是块半埋在泥里的青铜匣,表面爬满铜绿,却在月光漏进来的角度泛着幽光。
"晚晴啊......"他枯瘦的手指擦去匣上的泥,指腹触到匣盖暗纹,正是当年苏晚晴绣在帕角的并蒂莲。
喉结动了动,他用铜铃在匣边轻敲三下,"咔嗒"一声,匣盖弹开。
第三枚符印躺在天鹅绒衬布里,暗红纹路像凝固的血,凑近能闻到极淡的艾草香——和苏小棠身上偶尔飘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厨头手一抖,符印差点掉在地上。
他赶紧攥紧,掌心被符印边缘硌得生疼,却像被烫着似的猛地松开,符印"当啷"落在青石板上。
"是你选的?"他对着空气低喃,声音抖得厉害。
三十年前那姑娘被山匪按在石桌上,腕子上的艾草绳断成两截,如今这符印的纹路,竟和那绳子的编法分毫不差。
他颤抖着将三枚符印依次放进铜铃。
第一枚是苏小棠在御膳房灶台下挖到的,刻着麦穗;第二枚是陈阿四祖传的,雕着鱼纹;此刻这枚暗红的,是火焰。
三枚符印刚卡进铃身凹槽,铜铃突然剧烈震动,震得老厨头虎口发麻。
铃口渗出淡金色光雾,像活物般扭成细线,"唰"地穿透地窖穹顶,直朝城南天膳阁方向窜去。
"成了......"老厨头望着那道光,突然笑出声。
笑到一半又咳嗽起来,佝偻着背扶着墙,指节在砖缝里抠出血来——他想起苏晚晴离开时说的"守住天下灶火",原来从不是让谁守着一口锅,是要守着这三枚锁魂印,守着被灶神锁在轮回里的人。
天膳阁后堂,苏小棠正对着案几上的两枚符印发呆。
玉坠突然在胸口发烫,烫得她猛吸一口气。
抬头时,窗纸上投来一道金影,像根细针直扎进堂屋中央的铜盘。
"来了!"她霍地起身,玄色裙角扫落半盏茶。
铜盘是按老厨头给的图铸的,盘心刻着二十八星宿,此刻那道金光正落在"角宿"位置——正是第三枚符印该放的地方。
她颤抖着从暗格里摸出前两枚符印。
第一枚麦穗纹的,是她在御膳房最破的那口灶下,用指甲抠了三天三夜才挖出来的;第二枚鱼纹的,是陈阿四醉酒时掉在她脚边,她捡起来时,那向来暴躁的掌事竟红着眼眶说"该是你的"。
此刻两枚符印在她掌心发烫,像两颗小太阳。
"咔、咔"两声,符印嵌进铜盘。
炉子里的炭突然"轰"地烧得更旺,火星子噼啪乱溅,在屋顶投下跳动的影子。
第三枚符印的金光穿透窗纸,"叮"地落进铜盘最后一个凹槽。
三枚符印同时亮起,麦穗纹泛着麦香的金,鱼纹浸着腥甜的银,火焰纹渗着灼痛的红,三道光在盘心纠缠,最终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小棠。"
苏小棠膝盖一软,差点栽倒。
这声音她在梦里听过百回——母亲临终前的呢喃,灶火旁哼的童谣,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上残留的温度。
此刻这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她熟悉的艾草香。
"娘......"她扑过去,手却穿过那道虚影。
眼泪砸在铜盘上,溅起细碎的光。
林晚晴的虚影抬手,指尖拂过她的发顶:"灶神之力,并非天赋,而是轮回之锁。
每一代继承者,都是被选中承受宿命之人。
你们所拥有的'本味感知',不过是灶神意志的残片。"
苏小棠攥紧胸口的玉坠,陆明渊送的平安符硌得生疼。
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累得昏死在菜窖;想起为救陆明渊强行用了三次,眼前发黑整整三天;想起陈阿四说"我年轻时也能尝出食材心跳",原来不是怀才不遇,是被抽干了灵力。
"为什么是我们?"她声音发颤,"为什么是我娘,是我,是陈阿四......"
林晚晴的虚影开始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烟:"真正的灶神......"她的声音突然变弱,虚影的指尖猛地指向炉子里的炭,"天火祭......"
"娘!"苏小棠扑过去,撞翻了铜盘。
三枚符印"当啷"落地,金光"唰"地消失。
炉子里的炭"噼啪"爆响,溅出的火星落在她裙角,烧出个焦黑的洞。
后堂门"吱呀"被推开,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直晃。
苏小棠跪在地上,盯着炭炉里跳动的火苗。
火光照着她发红的眼尾,映出她嘴型——
"天火祭。"
炭炉里最后一粒火星"啪"地炸开,苏小棠膝盖压着烧焦的裙角,指节深深掐进青砖缝里。
后堂的烛火被风掀得东倒西歪,她却盯着炭炉里忽明忽暗的光,喉咙发紧——那道虚影消散前说的"天火祭",此刻正像根烧红的铁钎,在她脑海里反复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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