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停留在控制台冰凉的合金表面,视网膜上残留着“观测者之星”分裂时炸开的银蓝色光痕。这艘名为“溯源号”的科考舰已在柯伊伯带外漂流了72小时,舱内循环系统的嗡鸣是此刻唯一的寻常声响——直到他看见舷窗外的星光在“呼吸”。
主控室的自动咖啡机又出了故障,褐色的咖啡液在白色陶瓷杯壁上晕开不规则的渍痕。沈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沾了点温热的咖啡,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描摹那些渍痕的轮廓。这是他在长期太空任务里养成的习惯,寻常得像地球清晨的刷牙、夜晚的熄灯,可当第三道渍痕与舷窗外某颗子星的闪烁频率重合时,他的指节突然绷紧。
他猛地抬头看向观测屏,屏幕上正同步显示着三十七个子星的实时状态,每个子星旁标注着对应文明的代号:“碳基-09”“硅基-17”“能量体-03”……而他的子星——“碳基-01-沈溯”——仍定格在他凝视星空的画面,下方的问题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当观测者成为被观测者,提问会改变吗?”
“只是巧合。”沈溯低声对自己说,伸手去擦桌面上的咖啡渍。可擦到一半,他的动作顿住了——那些被擦拭后残留的淡褐色印记,竟与子星同步闪烁时形成的光轨完全吻合。更反常的是,当他试图用数据笔在纸上复现这个图案时,笔尖接触纸面的瞬间,所有子星的闪烁频率突然紊乱,观测屏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告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
他慌忙撤回手,警报声戛然而止,子星的闪烁恢复同步,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主控室里又只剩下循环系统的嗡鸣,可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却在杯底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即使舱内温度稳定在22℃。沈溯盯着杯底的冰晶,突然想起三天前“观测者之星”分裂时,他在星空中看到的不是光,而是无数双眼睛——此刻,那些眼睛似乎正透过咖啡渍、透过观测屏、透过舱壁的每一处缝隙,凝视着他。
“溯源号”的通讯系统突然收到一段加密信号,解码后显示的是“碳基-09”文明的求救信息。信号里没有声音,只有一段模糊的影像:一座悬浮在星云中的透明建筑正在坍塌,建筑内部的“碳基-09”个体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他们的身体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与子星同源的银蓝色光点。影像的最后一帧,是其中一个个体转向镜头的画面——那张脸,竟与沈溯记忆中早已过世的导师林砚完全重合。
“不可能。”沈溯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反复调取信号的来源坐标,却发现信号并非来自“碳基-09”子星的方向,而是来自“观测者之星”分裂后留下的虚空。更诡异的是,当他试图将这段信号转发给地球联合航天局时,通讯系统突然陷入瘫痪,屏幕上跳出一行从未见过的文字:“观测者无权向外传递被观测者的真相。”
他立刻检查飞船的核心数据,发现“溯源号”的航线已被篡改——原本驶向太阳系的坐标,此刻正指向“观测者之星”的残骸。更糟糕的是,飞船的能源系统开始出现间歇性故障,每次故障发生时,沈溯的子星画面就会发生细微变化:他凝视星空的眼神里,逐渐多了一丝恐惧;画面下方的问题,末尾的问号竟慢慢变成了省略号。
“冲突已经开始了。”沈溯靠在椅背上,指尖冰凉。他很清楚,“碳基-09”的求救信号不是警告,而是预兆——如果他找不到子星闪烁频率里的答案,“溯源号”、甚至地球文明,都可能重蹈“碳基-09”的覆辙。可他不敢轻易行动:刚才触碰咖啡渍引发的警报、通讯系统的瘫痪、航线的篡改,都在暗示“观测者之星”背后有一股力量在监视他的每一步选择,而任何错误的举动,都可能提前触发未知的后果。
他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导师林砚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份研究报告。报告的最后一页写着:“当我们观测宇宙时,宇宙也在观测我们。所谓‘终极观测’,或许是宇宙在筛选能理解‘被观测’本质的文明。”沈溯盯着这段话,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碳基-09”求救影像里的“林砚”,会不会不是巧合?导师的死,真的是因为三年前那场“意外”的实验室爆炸吗?
星历3024年7月15日,舱内时间21:00。
能源系统第三次故障,这次故障持续了1分23秒。在这1分23秒里,我看到子星画面发生了变化:画面下方的省略号变成了三个数字——“7、1、3”。这是导师林砚的实验室编号,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观测者理论”的地方。
我尝试用实验室的门禁密码“”输入观测屏的解锁界面,屏幕没有反应,但舷窗外的子星突然开始以“7-1-3”的节奏闪烁。更奇怪的是,主控室的灯光也跟着同步闪烁,在地面上投射出移动的光斑,这些光斑组成的图案,与导师报告里夹着的一张手绘星图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