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透过疗养病房宽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百合花清香的混合气息。顾淮深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已重新燃起了熟悉的、沉稳如渊的光芒。他穿着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胸口缠绕的厚厚绷带是那场血色黄昏留下的唯一显眼痕迹。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上跳动的曲线和数据,偶尔低声与床边肃立的陈默交换几句意见。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晚牵着童童走了进来。童童今天特意穿上了崭新的、熨帖的小西装,打着可爱的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硬质的文件夹,里面是他珍贵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看到顾淮深,他眼睛一亮,立刻挣脱林晚的手,像只欢快的小鹿般扑到床边。
“爸爸!你看!”童童献宝似的打开文件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印着烫金校徽的毕业证书,还有一张“优秀进步奖”的奖状,“我毕业了!校长爷爷夸我了!”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纯粹的喜悦。
顾淮深放下平板,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驱散了病容带来的虚弱感。他伸出手,动作还有些缓慢,却稳稳地接过童童递来的证书,指腹珍重地抚过上面“顾予安”三个字。
“真棒,童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大病初愈特有的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爸爸为你骄傲。”他放下证书,又拿起那张“优秀进步奖”,仔细看着上面的评语,目光在“善良、坚韧、乐于助人”几个词上停留了很久。这平凡的评语,在他眼中,比任何商业帝国的勋章都更耀眼。
童童趴在床边,小脑袋凑近顾淮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爸爸,等会儿毕业典礼,我要弹《月光与荆棘》!是送给你的!”他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淮深心头一暖,大手轻轻揉了揉童童柔软的头发。“爸爸一定认真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童童紧握的小拳头,那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紧张吗?”
童童用力摇头,小拳头握得更紧了:“不紧张!我要弹好!像…像那天晚上一样厉害!”他指的是医院里那场震撼全城的“世界之拥”。那晚之后,童童的能力如同潮水般自然消退了大半,回归到一种更温和、更可控的状态,仿佛耗尽了所有潜能,只为完成那场生命的奇迹。但顾淮深和林晚都知道,那晚的光,从未熄灭,只是更深地融入了童童的骨血。
“好。”顾淮深深深地看着儿子,眼中是全然的支持与信任。
阳光小学的礼堂被布置得温馨而庄重。彩带、气球、写着“毕业快乐”的横幅,充满了属于孩童的仪式感。家长们济济一堂,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感慨。当穿着统一毕业服的小小身影们排着队走上舞台时,掌声雷动。
童童站在队列里,身姿挺拔。他的目光越过台下的人群,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特殊的位置——礼堂侧门处,顾淮深坐在轮椅上,由陈默推着,林晚则站在轮椅旁,紧紧握着他的手。顾淮深脸色依旧苍白,甚至需要靠着轮椅的支撑,但他坐得笔直,目光如同最坚定的灯塔,牢牢锁定在舞台上的儿子身上。看到父亲,童童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挥了挥小手。
毕业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校长致辞,颁发证书,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流程温馨而有序。终于,到了最后的文艺表演环节。
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欣赏由毕业生代表顾予安同学带来的钢琴独奏——《月光与荆棘》!”
掌声再次响起。童童深吸一口气,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他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钢琴前显得格外单薄,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他在琴凳上坐定,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台下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风声。
童童没有立刻开始。他微微侧过头,再次望向侧门的方向。顾淮深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林晚也对他做着口型:“加油,宝贝。”
童童转过头,目光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他缓缓抬起双手,指尖悬停在琴键上方。那一瞬间,礼堂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然后,第一个音符落下。
清冽,悠远,如同寂静深夜从遥远天穹洒落的第一缕月光。
是《月光与荆棘》的开篇。
紧接着,流畅而带着一丝哀婉的旋律如同月光下的溪流,缓缓流淌开来。童童的指法并不追求炫技的华丽,却精准而充满感情。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他心底流出的诉说。
起初是月光般的温柔,带着对美好和安宁的向往。旋律舒缓而宁静,如同顾宅花园里那些沐浴着月光的白色玫瑰。台下的家长们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脸上露出欣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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