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想起去年明慧大师落子时的模样,枯瘦的手指捏着棋子,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丫头,这棋就像看病,看着是绝症,或许换个方子就活了。”
此时的云昭正伸手拿起那颗裂了缝的白子,轻轻放在右上角的“象”位。
这一步走得极轻,棋子落在棋盘上只发出“嗒”的一声,却让旁边嗑瓜子的香客都停了嘴。
“她……她真动棋子了?”
穿西装的男人瞪圆了眼。
“这不是胡闹吗?明慧大师的棋局也是能随便碰的?”
旗袍妇人立刻站起来,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姑娘你懂不懂规矩?这棋局是供人瞻仰的,不是让你瞎摆弄的!赶紧放回去!”
云昭没理她,又拾起一颗黑子,落在白子斜对角。
这一步更绝,直接断了白棋的退路,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顿时露出个缺口。
“哎呀,这步棋……”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叹,说话的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先生,手里还攥着本棋谱。
“竟然能这么走?我怎么就没想到……”
“想到什么?我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旗袍妇人不服气,叉着腰走到棋盘边。
“你知道这残局难在哪儿吗?就在这白棋的连环马,你动一颗子,人家能吃你三颗,我看你下一步怎么走!”
云昭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指尖在棋盘上轻点,黑子白子交替落下。
她的动作极快,却又极稳,每颗棋子都落在最精准的位置。
有时甚至不用看棋盘,单凭手感就能找到落点。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在棋盘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随着她的动作起伏,竟像是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起初还在议论的香客渐渐都闭了嘴。
穿西装的男人忘了嗑瓜子,手里的瓜子壳掉了一地。
戴老花镜的老先生往前凑了两步,眼镜都快贴到棋盘上了。
连刚才最跳脚的旗袍妇人,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不懂棋,却也看得出,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黑棋,竟在云昭手下一点点活了过来。
白子的包围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正一点点瘪下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先生喃喃自语,手指在棋谱上飞快地比划、
“七星聚会的死劫在这儿啊,怎么会被破了?”
云昭落下最后一颗黑子。
那颗棋子恰好落在白棋的帅位旁边,不偏不倚,像是长在那里似的。
原本还耀武扬威的白棋瞬间成了瓮中之鳖,连最后挣扎的气眼都没了。
整个回廊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银杏叶的沙沙声。
“你、你这是耍赖!”
旗袍妇人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云昭的鼻子喊道。
“明慧大师的棋局怎么可能被你这种黄毛丫头破了?肯定是你早就知道解法,故意来这儿装神弄鬼的!”
“就是!我看她就是来捣乱的!”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赶紧叫小师傅过来把她赶走!”
云昭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她的衣服下摆沾了点棋盘上的木屑,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度。
“棋局摆在这儿,就是让人解的。”
她看着那旗袍妇人,眸光淡得像秋水。
“解不开的人,才会说解棋的人是耍赖。”
“你这话什么意思?”
旗袍妇人被噎得脸通红。
“你是说我们笨?”
“我没说。”
云昭淡淡道。
“是你自己理解的。”
“你!”
旗袍妇人气得发抖,正要上前理论,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刚才那个小沙弥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墨迹……
刚刚的他显然是在抄写经文。
“怎么回事?我在禅房都听见吵声了……”
他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棋盘上,随即眼睛瞪得像铜铃。
吓得手里的经书都“啪嗒”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这棋局……”
“小师父你可来了!”
旗袍妇人像是找到了救星,指着云昭道
“这丫头乱动乱慧大师的棋局,还说她破了残局,你快把她赶出去!”
小沙弥却没理她。
他快步走到棋盘前,蹲下身仔细看着,手指颤抖地划过那些棋子,嘴里念念有词。
“黑棋反杀……白子断头……天哪,真的破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云昭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女施主……不,前辈,您跟我来,家师在禅房等您。”
这话一出,满回廊的人都惊呆了。
“什、什么?明慧大师要见她?”
“这丫头真把棋局破了?”
“我就说这步棋妙吧!你们还不信!”
戴老花镜的老先生激动得直拍大腿。
旗袍妇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缩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穿西装的男人干咳两声,假装看风景,眼角却不住地往云昭那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