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绝海身上的暗红战甲血光一滞,那方悬浮于空、裂纹隐现的血狱镇魔印也嗡鸣一声,不甘地缩小,飞回他掌心。
他脸色铁青,鹰隼般的眼眸中血光翻涌,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被强行套上了枷锁,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他抬头看向空中的灰袍长老,以及长老身后那几位同样气息深沉的存在,尤其是目光扫过烈山时,眼神更是冰冷刺骨。
“玄空长老!”厉绝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此子叶枫,纵容凶兽行凶,重伤我队副队长墨岩(炼虚巅峰)、核心队员赵枭(重伤昏迷)、林影(断臂),手段凶残,视殿规如无物!我身为第六小队队长,清理门户,维护殿规,何错之有?!此子冥顽不灵,竟敢以下犯上,伤我道兵!还请长老明鉴,将此獠及其党羽,就地正法!”
他一番话,直接将叶枫定性为“纵凶”、“残害同袍”、“以下犯上”的叛逆,将自己置于执行殿规的正义一方,字字句句,扣上大帽子,试图占据道德和法理制高点。
“嘎!”崽崽在玄空长老的领域笼罩下,压力骤减,第一时间就化作一道流光扑到了叶枫身边。小家伙大眼睛里满是焦急,小手慌乱地去擦叶枫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奶声带着哭腔:“老大!老大你痛不痛?崽崽帮你打坏人!”冰冰也发出哀伤的清鸣,绕着叶枫飞舞。
叶枫靠在残壁上,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骨骼和破碎的脏腑,带来钻心的剧痛。他拒绝了崽崽的搀扶,自己强撑着站直身体,星陨道兵斜插在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面对厉绝海颠倒黑白的指控,他只是冷冷地抬起了头,目光穿过弥漫的烟尘,直视空中的玄空长老。
他没有立刻反驳厉绝海,只是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玄…空长老…厉队长…说我…纵凶伤人…敢问…我叶枫…何曾…主动…伤过…镇魔殿…同袍…一指?”
他顿了顿,强咽下喉头的腥甜,目光扫过嵌入墙壁、血流不止、气息奄奄的墨岩,最后定格在厉绝海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墨副队长…炼虚巅峰…强闯我洞府禁制…如入无人之境…扬言要取我道兵…辱我同伴为垃圾…废物…更欲对…秋月泠道友…行不轨之举!赵枭…林影…紧随其后…咄咄逼人!敢问长老…镇魔殿铁律…可有一条…允许高阶修士…强闯低阶洞府…肆意辱骂…强取豪夺…甚至…意图凌辱女修?!”
叶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屈的悲愤,如同受伤孤狼的嘶吼,响彻在寂静的山顶:
“我叶枫…初入镇魔殿…寸功未立…只想寻一处安静之地…提升修为…为猎魔大业…尽一份力!是厉队长…先是派墨岩前来…以势压人…意图收服我等为附庸…遭拒后…今日又纵容手下…打上门来!崽崽出手…乃护主自卫!若非他及时出手…此刻重伤甚至陨落的…便是我叶枫…或是我的同伴!”
他猛地指向厉绝海,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厉队长!你口口声声…殿规!铁律!那我问你!你手下强闯我洞府…辱我同伴…意图不轨之时…殿规何在?!你堂堂合体期队长…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对我这炼虚客卿…痛下杀手…甚至动用本命道兵…欲将我彻底镇杀之时…铁律何在?!”
“你所谓的清理门户…维护殿规…不过是你…仗势欺人…排除异己…觊觎我等道兵…而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今日之事…孰是孰非…在场诸位…有目共睹!我叶枫…问心无愧!要战…便战!要我叶枫的命…可以!要我交出同生共死的伙伴和道兵…休想!”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前因后果,厉绝海一方的霸道蛮横、仗势欺人,以及自己的被动反击、被逼无奈剖析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句意图凌辱女修,更是让远处观战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许多人看向厉绝海和墨岩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你…血口喷人!”厉绝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枫,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其撕碎!他没想到叶枫重伤至此,言语竟还如此犀利,直指要害!
“叶枫所言,句句属实!”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秋月泠在玄空长老的领域庇护下,终于能挺直身体。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澈无畏,对着玄空长老盈盈一礼,“长老明鉴!墨岩闯入洞府时,言语污秽,举止轻佻,若非崽崽及时出手,晚辈…后果不堪设想!韩山、夔罡、金多多、阴九幽、青萝皆可作证!我等洞府禁制亦有记录影像之能,虽被厉队长威压震毁,但核心阵盘或可修复,提取残存记录!”
“俺作证!那黑炭头进来就满嘴喷粪!还想欺负秋姑娘!”韩山怒吼,血煞之气翻腾。
“哼!俺老夔也作证!是他们先动手的!”夔罡声如闷雷。
“胖爷…胖爷也看见了!他们可凶了!”金多多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小胖脸上满是后怕和愤慨。
阴九幽在阴影中微微颔首,无声的杀意是最好的证词。青萝也怯生生地点头。
玄空长老的目光深邃如渊,在叶枫、厉绝海,以及双方的人证之间缓缓扫过。他并未立刻表态,但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仿佛蕴藏着洞悉一切的力量。他身后的烈山眉头紧锁,看着叶枫那惨烈却倔强的模样,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厉绝海,眼神复杂。
现场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玄空长老的介入暂时压制了直接的武力冲突,但言语的交锋,双方立场的碰撞,以及那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更加汹涌澎湃!
“是非曲直,非一家之言可定。”玄空长老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意,“厉绝海,叶枫,以及所有涉事人员,即刻随老夫前往‘镇魔刑律堂’!此事,将由刑律堂长老会,亲自审理!在裁决下达之前,任何人不得再生事端,违者…以叛殿论处!”
他目光如电,扫过厉绝海和叶枫:“收起你们的道兵,压制你们的杀意。现在,立刻,随老夫走!”
最后一句,带着合体后期的无上威严,如同重锤敲在两人心头!
厉绝海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死死盯着叶枫,眼神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他知道,刑律堂介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叶枫那番话,加上秋月泠等人的证词,对他极为不利!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冷哼一声,收起了血狱镇魔印,周身血光收敛,但那冰冷的杀机却如同毒蛇,紧紧缠绕着叶枫。
叶枫艰难地喘息着,听到“刑律堂”三个字,心中微微一松,但随即又绷紧。他知道,这并非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凶险博弈的开始。
他看了一眼身边焦急的崽崽,又看了看同样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同伴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斜插在地的星陨道兵。重剑入手,那冰冷的触感和熟悉的星辰之力,仿佛给了他一丝支撑的力量。他对着崽崽和其他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谨遵…长老之命。”叶枫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回应。
一场惨烈的生死搏杀,暂时被更高层的威压所中止。但风暴并未平息,只是被强行按入了更深、更汹涌的暗流之中。
叶枫一行人,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跟随着玄空长老等人,朝着镇魔殿深处,那象征着铁律与审判的刑律堂方向,艰难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