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迅速下达指令。
“明白。”
黎司泽关闭通讯,把设备收好,随即转头看向林雨。
昏黄的手电光下,林雨正靠在墙边喘气,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格外清明。
黎司泽盯着她,声音低沉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跑?明明可以自己逃。你真打算跟我走?”
林雨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早就想走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从我十六岁那年,亲眼看见他把人活活打断腿扔进河里开始,我就想逃。”
她苦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可我一直没有机会。他是我父亲,所有人都盯着我。我稍微一动,就会被盯上。”
黎司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两个小时后,山下传来熟悉的联络暗号。
黎司泽小心确认身份后,打开了门。
几名穿着便衣的同事迅速进入木屋,带队的是他的搭档陈岩。
“行屹,你可真是让我们揪心坏了。”
陈岩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既后怕又欣慰。
“任务进展如何?有没有受伤?”
“人没事。”
黎司泽从内袋中取出一个防水文件袋,递了过去。
“证据都拿到了。手机、账本、交易记录,还有几个关键证人的联系方式。都在这儿。”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不过……疤老大,可能已经落网了。但不是我们的人抓的。”
陈岩打开文件袋,快速翻阅里面的资料,一页一页仔细查看。
照片、录音笔录、转账记录……
内容详实,条理清晰。
他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最后合上文件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这些材料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收获不小,足够立案深挖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一旁安静站着的林雨身上。
“她……怎么处理?”
陈岩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视。
林雨没有躲闪,反而上前一步,主动开口,声音坚定:
“我愿意去自首。”
她挺直了背脊,目光坦然。
“虽然我没直接参与那些犯罪活动,也没动手做过坏事,但我是疤老大的女儿,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我知情,却沉默了这么多年。”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清晰。
“现在,我愿意配合调查,说出我知道的一切。”
一周后,京城市中心的一家医院里。
深秋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凉意。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黎司泽静静地坐着。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手里紧紧捏着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揉得有些发皱。
报告的封面上印着“关于‘疤老大’团伙侦破案阶段性总结”几个黑色大字。
他没有翻开,只是望着前方空荡的走廊,眼神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林雨确实是无辜的。
她不仅没有参与她父亲的那些违法勾当,还曾在多个关键时刻,苦口婆心地劝他收手,不要再走那条不归路。
可她父亲执迷不悟,最终走上绝路。
她夹在亲情与正义之间,内心饱受煎熬,却始终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可疤老大在那次行动中当场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雨的心上。
她本就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心存矛盾,如今人已不在,悲痛、悔恨、解脱、空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她现在躺在床上,已经昏睡整整两天了。
医生说她这是极度情绪波动引发的应激性昏厥,需要静养,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滴答声,像是在丈量她与清醒之间的距离。
“黎司泽。”
一位身穿制服的同事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脚步稳健,神情严肃。
他站在黎司泽面前,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也带着几分上级传达命令时的正式。
“上面的意思,让你先照顾她。等她情况稳定一些,情绪好转了,再考虑转移到别的安置点,或者安排后续流程。”
黎司泽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平静地看着病房的方向。
听了这话,他只是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知道。”
他答得简短,却带着一份无法推脱的责任感。
他知道组织这样安排,既是因为他全程参与了行动,对林雨的情况最了解,也是因为他性格沉稳,适合处理这种敏感又复杂的善后工作。
“还有,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出色,组织上要给你记一功。”
同事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赞赵的笑容。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黎司泽的肩,动作带着几分兄弟间的亲近与鼓励。
“辛苦了。歇几天吧,下个月还有新任务等着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说完,同事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又恢复了安静。
同事走了之后,黎司泽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随后缓缓抬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林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尊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微微发干,眼角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就算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没有松开,依旧紧紧皱着,仿佛正经历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的呼吸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又像是害怕自己醒来后面对的现实。
黎司泽走到床边,拉开椅子,轻轻坐下。
他看着她,眼神中没有冷漠,也没有疏离,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这女孩其实挺苦的。
从小在她父亲的阴影里长大,耳濡目染的不是温情,而是阴谋与暴力。
她渴望正常的生活,想逃,却始终被家庭的枷锁牢牢困住。
刚看到一点希望,以为父亲或赵会收手,以为生活能回归平静,却又在转瞬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那种希望破灭的感觉,比从未拥有更让人心碎。
“不管怎样,你现在自由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只能自己听见。
这句话,既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
自由,有时候不是选择的结果,而是命运强行给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