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却摇了摇头:“不能明目张胆地一起要债。你想想,这姓葛的明明知道我们是洪文山介绍过来的,却照样敢坑我们。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为什么?”成星海还是有些不解。
“因为他根本不怕我们找洪文山说理。”陈默语气沉静,眼神却锐利,“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不给钱,只说走流程、按规矩办。这种滚刀肉式的老赖,套路深得很。要是我们现在真凑一堆人上门,闹哄哄的,信不信他反手就先报警,告我们一个扰乱公共秩序?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抚县的菜场看看,在找找这边的黑市。”陈默随口答了一句,转身就走。
上次陈默跟成星海来抚县买收音机的时候,打探过这边的情况,所以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当地的黑市。
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市场里还挺热闹的。
陈默的目光却不在那些鲜嫩的蔬菜上,他锐利的眼睛扫过一个个摊位,最终停留在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纪,正蹲着整理葱蒜的老菜农身上。
这种老坐的户,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
陈默凑了过去,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把青菜,用拉家常的语气问道:“老伯,这菜水灵,怎么卖?”
成星海也机灵地在一旁蹲下,递上一根烟。
老菜农抬头看了看他们,接过烟别在耳后,“三毛三。”
“呦,今天三毛三了啊,前几天还不是这个价吧?”其实陈默最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菜市场了,哪知道菜啥价了。就是随口套近乎。
“可不是么,这天气好了,菜都下来了,自然就便宜点,之前虽少三毛五。”老菜农以为陈默是在说菜价下来了。
闲聊了几句后,陈默话锋随意地一转:“老伯,跟您打听个事儿。听说咱县里国营饭店的生意特别好,他们这每天的菜肉量不小吧?肯定得找不少供应商?”
老菜农一听这个,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深了几分,他嗤笑一声,带着点看透世事的嘲讽:“量?那当然大!那可是我们县的脸面!不过啊,小伙子,你想给他们送货?”
他压低了点声音,“这里头水深着呢。订单是好拿,能不能拿到钱,那可就看各人的本事喽。”
“哦?这话怎么说?”陈默顺势追问,眼神认真起来。
“嘿!”老菜农撇撇嘴,“有本事的,自然能要回来。没本事的?喏,看见那边那个蹲墙角抽闷烟的小伙子没?听说之前给他那儿送了好几个月黄瓜,还有各种新鲜蔬菜,条子开了不少,钱影子没见着,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了!人家跟他打官腔,说什么流程、规矩,拖都拖死你!所以说啊,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
陈默和成星海对视一眼,果然,这葛老板的手法,不是第一次用了。
谢过老菜农,两人走到一旁。
成星海脸色凝重:“默哥,看来这姓葛的是个老油条了,专门坑生面孔或者没背景的。”
陈默点点头,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凝重,反而透出一种找到了突破口:“刚才那个老菜农,他这话点醒了我,这抚县的国营饭店,可不是从来要不回来钱的,人家不是说了么,有本事的,能要到,没本事的,才要不回来钱。”
“那我们……”成星海有些懵,他小默哥这是啥意思?那我们算有本事还是没本事的?
“他不是看人下菜碟吗?”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我们就让他看看,我们到底算‘有本事’的,还是‘没本事’的。走,回去了。”
“啊?这就走了?不跟那个墙角抽闷烟的兄弟再聊聊了?”成星海一遍追着陈默一遍问。
“不聊了,聊深了容易沾因果。老大爷有句话说的对,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陈默带着成星海随便找了家卖书本的店,花钱买了个本子,低头写写画画,成星海抻着脖子往里看了看。
发现全是账目清单。成星海震惊了。
“小默哥,这是……”
“假的,一会儿忽悠人玩的,在这个地方按个手印,换个手,在按一个!”
没一会儿,成星海就稀里糊涂地把十根手指都按了一个遍。
陈默也按了不少。
然后担了担两个本子,笑着跟成星海说:“行了,回去吃饭。”
两人回到抚县国营饭店,没直接找事儿,而是跟之前一样,当客人坐里面点了两道菜,安安生生的吃了个饭。
成星海现在对陈默,那绝对是信服的,这要是陈默今天带着的是陈建川来,别说安生地坐这吃顿饭了,估计刚刚就该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了。
这就是陈默很喜欢带着成星海的原因。
成星海原来最大的特点是老实听话,现在最大的特点,是老实听话会自己琢磨。
他总是不多问的跟着陈默做事,然后自己分析陈默为什么这么做,只有非常不理解的时候才会问问。
比如现在,陈默带他进来点菜吃饭,哎,他就真的跟着陈默吃饭。
等两人吃好喝足了,陈默才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平静地对成星海说:“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等成星海出去了,陈默才不紧不慢地走向一个正在拨弄算盘的中年人面前。
那中年人抬头瞥了陈默一眼,认出是之前吃饭的客人,以为他要结账了,懒洋洋地道:“吃好了?要结账啊?我给你算算……”
陈默却没理他这茬,直接开口问:“同志,请问葛采购在吗?”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情绪。
那中年人皱了皱眉头,语气也变得不太好了。
“葛师傅啊,他今天不在,出去办事了。你有什么事吗?”
陈默微微一笑,并不纠缠他是否真的不在,而是话锋一转:“哦,没关系。找您也一样。我是陈家村的陈默,之前葛师傅和我们有一批货款还没结清,这是条子。”
陈默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白条,轻轻放在柜台上,“眼看就要月底了,合作社等着这笔钱给乡亲们结账,今天务必要带回去。麻烦您看看,能不能给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