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灰尘在应急通道微弱的绿光里沉沉浮浮,像一场无声的默剧。
陆子昂捏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带着简笔画黑天鹅的加密短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江A-。
一个清晰无比的车牌号。
一个指向二十多年前那辆神秘冷藏车、指向林绾绾“冰镇珍珠”核心秘密的关键钥匙!
“卧槽!真发来了?!”宇文殇凑过来,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把脸上沾的灰都震掉下来,“老陆!
这…这黑天鹅是友军?还是林绾绾那娘们儿玩无间道钓鱼执法呢?”
“管他娘的是友是敌!”陆子昂眼底那点因为全网泼脏水而升起的戾气,被这条短信瞬间点燃,烧成了沸腾的战意,“车牌到手了!明宇!”
他猛地扭头,看向还死死攥着那份车辆出入登记表的少年,“你电脑呢?快!上交通系统内网…不对,星浪社区!那个‘陆言陆语’话题主持人后台!匿名信息!”
张明宇被这一嗓子吼得一个激灵,立刻从巨大的悲愤中挣脱出来。
他飞快地从自己那个印着“抗癌小战士”的旧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机速度快得惊人。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同在弹奏一首激昂的战曲。
仓库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和宇文殇那架改装无人机因为电量不足而发出的、如同哮喘病人般的“嗬嗬”声。
裂屏手机的直播间还顽强地开着,在线人数因为刚才陆子昂那番“咸鱼打挺托马斯全旋”的宣言不降反增,弹幕疯狂刷着“车牌呢?”、“陆老师别停!”、“黑天鹅是敌是友在线等急!”。
“找到了!”张明宇的声音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屏幕上,一个加密的匿名邮箱里,静静地躺着几份附件。
一份是清晰的车辆档案扫描件:
车牌:江A-。
车型:白色金杯面包车(外部无标识)。
登记车主:王德发(已故)。
另一份是交管内部系统才能调出的、1998年11月6日该车辆的行驶轨迹图pdF!红色的线条清晰地标注出:
车辆于当日21:30从鼎盛制药旧厂区(现已拆除)驶出,21:45抵达影视城旧址(现江南影视城区域),停留约30分钟后,于22:15返回旧厂区!
最关键的是第三份附件——一张扫描的、有些模糊的车辆进出影视城旧址临时登记表!在“事由”一栏,赫然手写着:运送设备至‘绾绾茶饮筹备处’(负责人:林小姐)!
下方签收人一栏,一个潦草的签名:林绾绾!与那张领用单上的签名,笔迹特征高度吻合!
铁证如山!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被这个神秘的黑天鹅,以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直接送到了陆子昂的“陆言陆语”大本营!
“宇文!直播!对准电脑屏幕!”陆子昂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他一把抢过宇文殇怀里那架快没电的无人机,粗暴地把它悬停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方,“家人们!看清楚了!车牌江A-!1998年11月6日!行驶轨迹!影视城旧址临时登记表!
签收人——林!绾!绾!”
无人机镜头忠实地将屏幕上的证据投射到直播间。
虽然因为电量不足和信号干扰,画面有些雪花和抖动,但那关键的信息,清晰无比!
弹幕,彻底疯了!
“实锤!!!!!”
“林绾绾亲自签收的‘冰镇珍珠专车’!!!”
“行驶轨迹图!登记表!这锤也太硬了!”
“黑天鹅yyds!这波空投补给太及时了!”
“#林绾绾冰镇珍珠专车实锤# 冲啊!!!”
“陆老师!咸鱼打挺成功了!!托马斯全旋安排上!”
监控室里。
林绾绾看着屏幕上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展示出来的证据链,看着陆子昂那张在摇晃镜头下因为亢奋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看着弹幕里山呼海啸般的“实锤”和新的热搜词条如同火箭般蹿升…
她精心布置的舆论绞杀阵,那泼出去的“自导自演”、“内鬼”、“对赌协议”的脏水,在这份从天而降的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像个可笑的自嗨闹剧。
她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陷入真皮转椅的扶手,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痕。
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冰冷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绝对冷静。
“废物。”
她对着加密手机,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能将人冻僵的寒意,“‘黑天鹅’,第一阶段舆论绞杀失败。
目标比预想的更…‘活泼’。
启动第二阶段:‘亲情锁喉’。
目标:陆建国。
我要他…立刻,马上,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执行。”
电话那头依旧是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收到。
指令确认:亲情锁喉启动。
目标:陆建国。
执行中。”
仓库内的亢奋还未平息。
“老陆!咱们发了!这波直接送林绾绾上天!”宇文殇激动地挥舞着只剩半截的螺丝刀,仿佛那是胜利的权杖。
“师父!这些证据足够报警了吧?”张明宇眼中也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陆子昂刚想对着镜头再来一段“咸鱼胜利宣言”,他口袋里那部普通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推送,而是来电!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陆子昂脸上的亢奋瞬间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爸。
陆建国?他那个沉迷麻将、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要钱基本想不起还有他这个儿子的…爸?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陆子昂的心脏。
在这个节骨眼上?林绾绾刚启动“亲情锁喉”计划之后?他爸的电话?
陆子昂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僵硬地划过接听键,甚至下意识地把手机稍稍远离了无人机的收音范围。
“喂?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陆建国那惯常的、带着点市侩和疲惫的嗓音,而是一个冰冷、陌生、毫无感情的中年男声,像是电子合成,又像是刻意压低了嗓子:
“陆子昂先生?你父亲陆建国先生,现在在我们这里‘做客’。他很安全,暂时。他托我给您带句话。”
陆子昂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握紧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牙齿死死咬住,才没让那声怒骂冲破喉咙。
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们是谁不重要。”
那个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重要的是,陆建国先生非常想念他的儿子。尤其是在这个…全民关注的特殊时刻。
他希望能立刻见到你,和你好好…叙叙旧。地点,就在江南影视城东门广场。记住,一个人来。
如果二十分钟内见不到你,或者看到任何不该出现的人…陆建国先生可能会因为过于‘激动’,做出一些…不太体面的事情。
比如,在镜头前,说说他儿子是如何‘孝顺’他的,或者…聊聊某些不太光彩的‘小爱好’?你知道的,老人家嘛,记性不好,说话容易…夸张。”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陆子昂站在原地,举着手机,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石像。
仓库里微弱的绿光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映出他眼中翻腾的惊怒、冰冷的杀意,还有一丝…被至亲之人当作筹码利用的、刻骨的悲凉。
“老陆?怎么了?”宇文殇察觉到他状态不对,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
“师父?”张明宇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陆子昂缓缓放下手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林绾绾…抓了我爸。在影视城东门广场。让我一个人去。二十分钟。”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否则…就让我爸在镜头前,‘好好’说说我这个儿子。”
宇文殇倒吸一口凉气:“操!这娘们儿真他妈毒!亲情绑架!”
张明宇脸色煞白:“师父!不能去!这肯定是陷阱!”
陆子昂没说话。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混杂着灰尘和铁锈味的空气。
再睁开眼时,那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反而豁出去的疯狂。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架还在坚持工作的无人机镜头。
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混不吝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一片冰寒。
“家人们,”他对着镜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直播间,“不好意思,临时插播一条‘家庭伦理剧’预告片。”
他晃了晃手机,笑容“灿烂”得有点瘆人:
“刚接到通知,我那失联已久、沉迷麻将事业的老父亲,被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请’到了影视城东门广场,想跟我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感人戏码。
导演说了,得我一个人去,不然就给我爸加‘揭露逆子真面目’的苦情戏份。”
弹幕瞬间炸锅:
“?????”
“绑架???”
“卧槽林绾绾疯了吧?!”
“陆老师别去!报警啊!”
“这他妈是赤裸裸的威胁!”
陆子昂无视了爆炸的弹幕,笑容更加“核善”:“大家别急。
我这个人吧,最讲孝道了。老爹召唤,必须到位!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我这个人还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叛逆。
你越想看我塌房,我越要给你表演个咸鱼打挺托马斯全旋外加三百六十度转体!你越想让我演苦情戏,我偏要给你整成…
大型打脸综艺真人秀现场!”
他一把捞过旁边一个不知哪个药箱里掉出来的、空了的蓝色药剂瓶,对着镜头晃了晃,瓶子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光。
“宇文!明宇!”陆子昂的声音斩钉截铁,“带上家伙!尤其是那架破无人机!给我充上电!咱们…
去东门广场,‘接’我爸回家!顺便…”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给林总的‘亲情锁喉’大戏,加点‘陆式’反转调料!直播别停!标题给我改成——”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吼出了那句注定会再次引爆全网的话:
“《走近科学之:我那沉迷麻将的老父亲,为何突然变身资本提线木偶?》 直播ing!家人们!前排瓜子板凳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