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玉矿深处,寒气比德纳利峰顶的暴风雪更刺骨。三具尸体呈扭曲姿态倒在冰冷的矿脉岩层上,身下凝结着大片暗红冰晶。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与万年冻土特有的陈腐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渣。
陈青梧蹲在一具尸体旁,古剑的剑尖轻轻挑开破碎的衣料。伤口暴露出来,从左肩斜劈至右肋,皮肉、骨骼的分离处平滑得令人心悸,断口处甚至能看到肌理的纹路,仿佛那不是致命伤,而是一件精心拆解的标本。她倒抽一口冷气,古剑剑柄上镶嵌的温玉传来一丝暖意,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不是刀斧,也不是现代利器……像是被某种极其精准、极其霸道的力量硬生生撕裂的。”
陆子铭戴着特制手套的指尖,已小心翼翼地拂过另一具尸体颈部的伤口。那伤口极细,却深可见骨,切断了大动脉和气管,手法干净利落到了残酷的地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低沉而凝重:“切口走向、入肉的深浅、切割筋络的手法……精准到可怕。这路子,不是现代格斗术的路数,倒像是失传的分筋错骨秘手,但比古籍里记载的宫廷仵作验尸解牛的手法还要老辣、还要……狠绝。”他顿了顿,补充道,“凶手不仅精通此道,力量也远超常人,才能如此举重若轻地肢解人体。”
张骁站在稍远处,青铜剑拄地,剑尖深深刺入覆着薄冰的岩层。他的目光并未长久停留在尸体可怖的伤口上,而是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幽暗的矿洞:嶙峋的冰挂玉柱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狭窄的矿道深处黑暗仿佛凝固,头顶悬垂的冰锥偶尔滴落一滴浑浊的水珠,在死寂中砸出空洞的回响。一种被窥伺的、毒蛇般的阴冷感缠绕着他的神经末梢。他沉声道:“人没走远,就在这矿洞里某个地方,盯着我们。这伤口,是挑衅,也是警告。”
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陈青梧握紧了古剑,剑身微不可察地嗡鸣。陆子铭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暗袋里几枚刻画着古老符文的铜钱。
“警告?”张骁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青铜剑猛地从地面拔出,带起几点冰屑,“那我们就让这几具尸体……替我们唱一出好戏!请君入瓮,如何?”
计划迅速在三人间无声传递。无需过多言语,常年生死与共的默契让他们瞬间分工。陆子铭像最老练的仵作,开始重新“布置”现场。他小心地挪动尸体,将那些被精准切开的恐怖伤口调整到最触目惊心的角度,使其暴露在矿洞中几处天然冰透镜可能折射的微光下。接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密封瓶里,倒出少许粘稠、散发着刺鼻腥气的黑色液体——这是之前从冰封猛犸眼部渗出的神秘物质。他用特制的骨针,蘸取这黑液,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几处关键伤口的边缘和附近的岩地上,伪造出新鲜喷溅和拖拽的血痕。那黑液一接触冰冷的空气和岩石,竟诡异地凝结,颜色变得与半凝固的人血几乎无异,散发着更浓重的腥气。
陈青梧则如同暗夜中的灵猫,身影无声地掠向矿洞深处一条狭窄的岔道入口。她指尖在粗糙冰冷的洞壁上快速划过,几枚刻画着简单扰灵纹的玉片被巧妙地嵌入岩缝。这些玉片取自殉葬工匠的陪葬品,本身材质普通,但经过她天工系统的初步引导激发,能极其微弱地干扰生物磁场,制造出令人心神不宁、方向感错乱的场域。布置完,她立刻退回主矿道,背靠一块巨大的、布满星纹刻痕的玉璞矿柱,古剑斜指地面,屏息凝神。
张骁是最后消失的。他卸岭力士的传承赋予了他对地质结构异乎寻常的感知。青铜剑在几处看似坚固的冰层与岩壁接合处看似随意地敲击了几下,细微的裂痕无声蔓延。他选定了主矿道上方一片布满细密冰裂纹的巨大穹顶冰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将身体紧贴在一块凸起的玉矿瘤后面,整个人气息收敛,几乎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青铜剑的剑锋藏在阴影里,只待雷霆一击。
死寂重新笼罩矿洞,只有冰水滴落的滴答声,单调得令人心头发毛。那三具被精心“装扮”过的尸体,在幽绿玉矿和冰晶反射的微光下,更显狰狞诡谲。
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在冰面上滑动。陈青梧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陆子铭藏身在一丛巨大的冰棱柱后,指尖夹着一枚边缘磨得极其锋利的古钱。
来了!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像是靴底碾碎了冰层下一粒微小的石子。声音来自矿洞深处那条被陈青梧布置了扰灵玉片的岔道方向。一个身影在浓稠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如同从墨汁里渗出来一般。
来人身材中等,穿着一件沾满冰屑泥污的加厚科考防寒服,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镜片在幽暗中反射着玉矿微弱的绿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手里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光柱却并未直射尸体,而是谨慎地扫过矿洞顶壁和四周的阴影角落——正是张骁和陈青梧藏身之处扫过。光柱掠过陈青梧藏身的玉璞矿柱时,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镜片后目光的冰冷审视,心脏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