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麓的临时医帐内,血腥味与药草味交织成令人窒息的气息。楚墨躺在冰冷的石榻上,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渗着黑血,那是被魔神虚影的浊气所侵的痕迹。他的气脉已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碎的杂音,周身萦绕的气脉之力更是紊乱得如同将熄的火星。
“脉象越来越弱了。”玄风长老收回搭在楚墨腕间的手指,枯瘦的手微微颤抖,“魔神浊气已侵入他的气脉本源,寻常丹药根本压制不住。”
苏瑶站在榻边,指尖悬在楚墨眉心三寸处,星辰之力凝成的微光正顺着他的经脉缓缓游走。可每当这股力量触碰到那团盘踞在丹田的黑气,便会像被强酸腐蚀般滋滋消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墨的生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就像沙漏里不断坠落的沙粒,而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托住那即将倾覆的沙漏。
帐外传来阵阵厮杀声,深渊议会的第二波攻势已冲破灵渊外围防线。林风刚从前线赶回,甲胄上的血渍还未干涸,他望着石榻上毫无生气的楚墨,声音沙哑:“议会那帮杂碎用了‘蚀脉阵’,楚墨为了掩护伤员撤退,硬生生扛了阵法核心一击。”
苏瑶的指尖猛地一颤,星辰微光险些溃散。她想起三日前楚墨在战场上以气脉硬撼魔神虚影的模样——那时他周身气脉凝成的金色巨龙何等威风,可如今这条“巨龙”却被浊气啃噬得只剩残鳞断爪。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她刚入灵渊时,楚墨作为气脉一脉的师兄,曾在试炼中替她挡下过妖兽的致命一击,当时他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笑着说“气脉修行者的肉身,比玄铁还硬”。
“不能让他死。”苏瑶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缓缓闭上眼,眉心处浮现出一枚流转着星辉的印记——那是她突破记忆牢笼后,星辰之力与记忆本源融合的证明。
当她再次睁眼时,眸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澄澈,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光影交织的混沌。那些属于楚墨的记忆碎片正在她意识中飞速重组:少年时第一次引气入体的笨拙,突破气脉第三重时在月下的长啸,甚至还有他偷偷藏在袖口、想送给师妹却始终没送出的糖葫芦……这些被楚墨本人早已淡忘的瞬间,此刻都成了苏瑶手中最珍贵的丝线。
“以星辰为引,以记忆为锁,凝!”
苏瑶的声音在帐内回荡,周身的星辰之力突然逆向流转,顺着楚墨的经脉涌入他的识海。那些记忆碎片在他的意识中炸开,化作一幅幅流动的画面:试炼林中的援手、演武场上的指点、庆功宴上的豪饮……每一幅画面都散发着温暖的金光,像一盏盏明灯,驱散着识海中蔓延的黑暗。
楚墨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他的意识正穿梭在这些被唤醒的记忆里,在某个画面中,少年楚墨正对着铜镜练习笑的弧度,嘴里念念有词:“明日见师妹,要笑得亲和些……” 这笨拙的模样让他涣散的意识竟有了一丝波动,丹田处的黑气也随之凝滞了片刻。
“有用!”林风惊喜地向前一步,却被玄风长老拉住。老长老望着苏瑶眉心那枚越来越黯淡的印记,忧心忡忡:“她在用自己的记忆本源滋养楚墨的生机,这样下去,她的识海会被掏空的。”
苏瑶仿佛没听见这话,她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引导记忆之力远比构建记忆牢笼更耗心神,每传递一段记忆,她的脑海中就会有一段对应的画面变得模糊。她甚至开始记不清自己初入灵渊时的模样,只知道必须抓住那些属于楚墨的记忆,不能让它们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消逝。
突然,楚墨丹田处的黑气猛地暴涨,像一张巨口般吞噬着那些记忆光点。苏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那段“糖葫芦”的记忆被黑气撕碎了,连带她识海中对应的画面也化作了齑粉。她能感觉到心口传来尖锐的疼痛,不是肉身的伤,而是某种珍贵之物被生生剥离的痛楚。
“够了!”林风抓住她的手腕,“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白痴的!”
苏瑶却反手按住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看他的指尖。”
林风猛地看向楚墨的手,只见他蜷曲的指尖正微微抽动,原本灰败的指甲盖上竟泛起了一丝淡粉。更重要的是,那些被黑气吞噬的记忆光点并未完全消散,它们的余烬正附着在黑气表面,像无数细小的火星,隐隐有复燃之势。
“记忆里藏着他对生的执念。”苏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却异常清晰,“气脉修行者的本源,本就与‘执念’共生。只要这些记忆没彻底熄灭,他的气脉就还有复苏的可能。”
她说着,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楚墨的胸口。星辰之力与精血相融,化作一道赤红流光直冲入他的丹田。那些附着在黑气上的记忆余烬瞬间被点燃,在黑气内部燃起金色的火焰。楚墨猛地睁开眼,瞳孔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他嘶吼一声,周身气脉竟自发地翻涌起来,与那金色火焰内外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