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蹲在村头老槐树下,手里的焊枪吐出蓝白色的火苗。
废弃的水管在他手中翻转,切割、打磨、焊接,不过半日功夫,就变成了高低错落的打击乐器。
小豆子蹲在旁边递工具,鼻尖沾着黑色的机油,眼睛却盯着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管子:“萧老师,这个真的能敲出音乐?”
“当然!”
萧朔擦了把额头的汗,举起一截短水管轻轻敲击,发出清亮的响声。
“等装上共鸣箱,声音比编钟还好听。”
另一边的晒谷场上,宋惜尧正带着村民排练山歌。
秋婶系着碎花围裙,中气十足地领唱:“哎——山那边哟,云儿白哟喂……”
春桃抱着三弦琴伴奏,琴弦拨动间,悠扬的旋律混着稻香在空气中流淌。
宋惜尧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不时上前纠正村民们的音准,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
“尧尧,这曲儿咱唱了几十年,还能改?”
秋婶疑惑地挠挠头。
“不是改,是加些新花样。”
宋惜尧笑着翻开乐谱,上面画满五线谱和彩色标注:“您看,这里加上水管打击乐,再让小豆子他们吹竹笛,肯定热闹!”
筹备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萧朔带着村里的年轻人用彩纸和稻草装饰稻田,将废弃的渔网改造成幕布。
宋惜尧挨家挨户收集老唱片,整理出最适合合奏的曲目。
当秋婶的女儿阿云带着马头琴从城里归来时,整个村庄都沸腾了。
谁能想到,这个在电子厂打工的姑娘,竟藏着这样一手好技艺。
演出当晚,月亮还未爬上树梢,稻田四周已经挤满了人。
邻村的乡亲们踩着三轮车赶来,孩子们举着萤火虫灯笼在田埂上穿梭。
萧朔精心搭建的舞台就架在稻田中央,水管乐器被漆成彩虹色,在夜色里泛着微光。
“下面请欣赏——《稻香新韵》!”
宋惜尧穿着蓝底白花的旗袍,手持竹制话筒站在舞台中央。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萧朔站在后台,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前奏响起,小豆子他们吹奏的竹笛清脆悦耳,紧接着萧朔敲响水管乐器,金属的清鸣与竹笛交织,竟意外和谐。
秋婶领唱的山歌在夜空中回荡,歌词里的“稻穗弯弯”“蛙鸣阵阵”,唱的正是眼前的美景。
阿云的马头琴突然加入,悠扬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将整首曲子推向高潮。
当熟悉的《茉莉花》旋律从马头琴弦上流淌出来时,宋惜尧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月光洒在阿云专注的侧脸上,琴弦的震颤仿佛也拨动着她的心弦。
台下的村民们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灯笼,光影在稻穗间流转,整个稻田都变成了梦幻的海洋。
萧朔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看,大家多开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宋惜尧转头望去,秋婶正跟着节奏跺脚,春桃的三弦琴拨得飞快。
小豆子涨红着脸拼命吹奏,连平日里最严肃的老村长都跟着哼唱起来。
一曲终了,雷鸣般的掌声响彻田野。
村民们举着自家种的瓜果涌上舞台,阿云抱着马头琴泣不成声:“我以为……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在流水线边听mp3……”
“以后每年都办,好不好?”
萧朔搂住宋惜尧的肩膀,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远处的萤火虫群突然飞起,在星空下划出绿色的光带,与舞台上的彩灯交相辉映。
“好!”
宋惜尧笑着点头,泪水却再次夺眶而出。
她想起初到村子时,萧朔站在荒芜的田埂上描绘蓝图的模样。
那时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在这片土地上,用废弃的水管、老旧的三弦,奏响最动人的乐章。
夜风送来稻花的甜香,混合着舞台上飘来的乐声。
萧朔牵着她的手走向人群,水管乐器再次响起欢快的节奏。
村民们自发围成圆圈,跳起了传统的丰收舞。
宋惜尧被秋婶拉进舞池,裙摆扫过金黄的稻穗,她抬头望向星空。
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不过是与相爱的人,与淳朴的乡亲,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共赴一场又一场的美好之约。
当最后一支曲子结束,月光已经铺满整个稻田。
村民们恋恋不舍地散去,萧朔和宋惜尧并肩坐在舞台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渐次熄灭。
“明年,我们要让更多人听到这里的声音。”
萧朔说,手指轻轻叩击着身旁的水管乐器,发出空灵的回响。
宋惜尧靠在他肩头,听着稻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这就是世间最动人的和声。
而他们的故事,也将随着这一场场稻田音乐会,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奏响温暖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