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收工。
云逍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轻松。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筑基大圆满,一步金丹。
体内灵力充盈得像是快要满溢的水库,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使不完的劲。
他甚至觉得,之前那个要死要活吸收魔气的自己,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加班嘛,只要薪酬到位,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抬起头,迎上两道呆滞的目光,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将军,尾款什么时候结一下?”
凌风的嘴巴还张着,下巴像是脱了臼,半天没能安回去。
他看着云逍,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亲眼看着云逍被那恐怖的魔气漩涡吞噬,又亲眼看着他跟吹气球一样,从筑基初期一路飙到了大圆满。
最后,这家伙伸了个懒腰,问什么时候结账。
这合理吗?
这很不合理。
凌风感觉自己的修行观,碎了。
碎得跟饺子馅一样。
净海将军的反应则要快得多。
她眼中的震惊与骇然,正迅速转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以及一丝……灼热的光。
她没有立刻回答云逍的问题,而是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云逍面前。
一股带着淡淡馨香的凌厉气息扑面而来。
云逍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被她伸手扶住了胳膊。
她的手掌温热而有力,不像女子的手,更像常年握持兵刃的战士。
“别动。”
净海将军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我为你检查一下。”
说罢,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神念,探入云逍体内。
云逍身体一僵。
他本能地想用【心剑】抵抗,但感受到对方神念中并无恶意,只有纯粹的关切,便强行忍住了。
人在屋檐下,得懂规矩。
尤其是甲方爸爸要验货的时候。
神念在他体内经脉飞速游走一圈,重点探查了他的丹田气海与识海。
片刻后,净海将军缓缓收回神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云逍的眼神,愈发不可思议。
“你的经脉……不仅没有受损,反而比之前坚韧了数倍。”
“气海稳固,灵力精纯,毫无魔气残留。”
“道基……扎实得不像话。”
她每说一句,眼中的光就亮一分。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不,是神迹。
把剧毒当饭吃,不仅没被毒死,还顺便突破了两个小境界,身体比以前更好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体质?
云逍听着她的“体检报告”,心里也颇为满意。
看来这次加班,不仅薪水丰厚,还附赠了顶级员工体检和全身保养套餐。
血赚。
“咳。”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既然货没问题,那咱们是不是该谈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阵虚弱的呻吟声打断了。
营地里,那些昏睡过去的女武僧们,开始陆续转醒。
她们茫然地坐起身,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脸上的魔纹,消失了。
体内那股驱使她们杀戮、让她们日夜不得安宁的狂暴力量,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平静。
虽然身体因为魔气被抽离而极度虚弱,但她们的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我这是怎么了?”
“魔气……没了?”
“我活过来了?”
短暂的茫然之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紧接着,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场中那个清秀的年轻人身上。
是这个人。
是这个人,将她们从堕入魔道的深渊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一个离得最近的女武僧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云逍面前,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
她以额触地,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大礼。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她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最真诚的感激。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哗啦啦。
营地里,数百名刚刚恢复神智的女武僧,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多谢先生,再造之恩!”
数百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云逍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懵。
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结账,然后回红楼躺着。
“各位,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忙摆手,试图去扶离得最近的那个女武僧。
“有话好说,先起来。”
“咱们是正经交易,你们付了钱,我提供服务,合情合理。”
“不用搞得这么客气。大家物质一点儿吧!”
然而,那些女武僧却跪在地上,执拗地不肯起身。
她们看着云逍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在阿鼻城,被魔气侵蚀,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她们早已做好了在某一天彻底失去理智,被同袍斩杀的准备。
是云逍,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凌风在一旁看着,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只憋出一句。
“云逍,你现在……好像有点像神棍。”
云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这叫售后服务。”
识海里,八戒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小子,可以啊。”
“本帅当年在女儿国,也没这待遇。”
“这么多女菩萨给你下跪,感觉如何?”
云逍在心里回了一句。
“感觉我的膝盖有点软。”
他真的很想跑路。
就在这时,净海将军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
“都起来吧。”
命令下达,那些女武僧才互相搀扶着,缓缓站起身。
但她们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在云逍身上。
净海将军转过身,重新面向云逍。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专注而认真。
营地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云逍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将军?”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个……尾款的事?”
净海将军没有回答。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在所有部下的注视下,这位平日里杀伐果断、令行禁止的女将军,脸颊上竟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凌风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个能一巴掌把“铁拳”孟姐吓得跪地求饶的净海将军,居然……脸红了?
云逍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心里的警报声,开始疯狂作响。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绝对不是要给钱的节奏。
“云逍。”
净海将军开口了,声音郑重无比。
“你救了我的破军营。”
“救了我的几百个姐妹。”
“也救了我。”
云逍干笑了两声。
“应该的,应该的。”
“毕竟我是专业的。”
“主要是价钱谈得好。”
他试图用插科打诨,把这越来越诡异的气氛搅乱。
但净海将军显然不吃这一套。
她往前踏了一步,距离云逍更近了。
近到云逍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与草木清香的独特气息。
“此等恩情,无以为报。”
她的目光灼灼,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云逍的心,咯噔一下。
来了。
他最怕的环节来了。
欠钱的都是大爷,他懂。
但他没想到,这甲方爸爸不仅想赖账,好像还想……加戏?
“将军言重了。”
云逍的求生欲瞬间拉满,脸上挤出职业假笑。
“咱们一码归一码。”
“救人是工作,报答是人情。”
“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不喜欢占人便宜。”
“您把账结了,咱们就两清了。”
“真的,不用太感谢我。”
净海将军定定地看着他,缓缓摇头。
“不。”
“这不一样。”
“你给的,是新生。”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我也将用我余下的新生,来报答你。”
云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只听净海将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云逍,我,净海。”
“愿以身相许,此生追随于你,为你持戈,为你陷阵,至死不渝。”
话音落下。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凌风的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那些刚刚站起来的女武僧们,也都愣住了。
随即,她们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然后是了然,最后是狂热的祝福。
将军说得对!
此等大恩,唯有以身相许,方能报答万一!
云逍公子,文武双全,风姿卓绝,与将军正是天作之合!
云逍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什么?
以身相许?
追随左右?
他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之意的净海将军,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
开什么玩笑?
我只是来出个差,赚点外快,顺便升个级。
怎么项目做完了,甲方要把自己打包送给我?
这不符合流程啊!
“等一下!”
云逍猛地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将军,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钱,灵石,或者天材地宝,都可以。”
“这个……这个报答方式,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我……我受不起啊。”
他快哭了。
这哪里是报答?
这分明是给他的人生,强行加了一个最麻烦、最甩不掉的“挂件”!
他的人生规划里,只有躺平,摸鱼,提前退休。
可没有“迎娶女将军,走上人生巅峰”这一项啊!
净海将军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眼神却愈发柔和。
她以为,他是谦虚,是惶恐。
“你受得起。”
她认真地说道。
“这阿鼻城,强者为尊。”
“你拥有净化魔气的无上能力,拥有远超修为的强大心智。”
“你值得最好的。”
“我,便是破军营能给出的,最好的报答。”
她的身后,一众女武僧齐声应和。
“没错!将军说得对!”
“云逍公子,你就答应了吧!”
“我们破军营,全体支持这门亲事!”
“以后谁敢欺负你,先问问我们手里的刀!”
声浪震天。
云逍感觉自己不是被表白了,而是被逼上梁山了。
这阵仗,他要说个“不”字,会不会被当场剁成肉酱?
凌风在一旁,已经从震惊,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他的脸部肌肉,因为嫉妒而扭曲。
凭什么?
大家都是红楼“下等”,凭什么你小子就能有这种待遇?
被几百个女武僧跪谢就算了,现在连统领几万大军的女将军都要倒贴!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酸了。
酸得像喝了一整缸的醋。
“云逍兄。”
凌风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地小声说。
“还愣着干什么?”
“快答应啊!”
“这可是净海将军,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云逍想一脚把他踹飞。
你懂个屁!
这是机会吗?
这是枷锁!是牢笼!是麻烦的根源!
“将军,你听我说。”
云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启了“职场甩锅”模式。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我家里还有个管得很严的师姐。”
“这事,我得回去问问她。”
他果断把钟琉璃搬了出来当挡箭牌。
净海将军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师姐?”
“没关系。”
“我可以去亲自拜访她,向她提亲。”
“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云逍傻眼了。
这女将军,怎么这么虎?
还上门提亲?
他已经能想象到,钟琉璃听到这话,会面无表情地掏出她那门板一样的巨剑了。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不不,不用了!”
云逍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师姐她……她脾气不太好。”
“而且,我们这次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镇魔司的纪律,不允许我们在任务期间,谈论私事。”
他又把镇魔司搬了出来。
净海将军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她这一笑,如冰山解冻,万木回春。
那股常年征战的杀伐之气,都淡了几分。
“你很怕麻烦?”
她问。
云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特别怕。”
净海将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正好。”
“我最擅长的,就是解决麻烦。”
“你若跟了我,以后阿鼻城内,所有的麻烦,都由我来为你摆平。”
“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云逍彻底没话说了。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借口,在这位女将军的直球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天,没法聊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无论怎么跑,都逃不出对方的包围圈。
“那个……”
云逍眼珠一转,想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将军,你看,我这刚刚突破,境界不稳,急需闭关。”
“感情的事,咱们能不能……从长计议?”
“对,从长计议!”
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拖延理由。
净海将军看着他急得快要冒汗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人。
明明拥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性格却像个怕事的孩子。
这种反差,让她觉得……很可爱。
“好。”
她点了点头,居然真的同意了。
“我等你出关。”
云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还好还好,暂时混过去了。
然而,净海将军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刚放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在你闭关之前。”
她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赤红的令牌,递到云逍面前。
那令牌上,刻着一个古朴的“海”字,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血波动。
“这是我的破军令。”
“见此令,如见我亲临。”
“你拿着它,在阿鼻城内,除了城主府,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
“任何敢对你不敬的人,你都可以……先斩后奏。”
云逍看着那块令牌,感觉它比一座山还要沉重。
他不想接。
这玩意儿接了,那不就等于默认了某种关系吗?
可看着净海将军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有她身后那几百双冒着精光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多……多谢将军。”
云逍艰难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块还带着对方体温的令牌。
入手温润,却烫得他想立刻扔掉。
“还有。”
净海将军又从储物法宝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这是你这次出诊的尾款。”
“一共十万灵石,只多不少。”
“另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破军营的首席客卿。”
“每月俸禄,一万灵石。”
“营中所有资源,任你调配。”
她看着云逍,眼神无比认真。
“云逍,我给你的,永远只会是最好的。”
“我不会逼你。”
“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转身,对着身后的部下,恢复了统帅的威严。
“全军听令!”
“原地休整,清点伤员!”
“一炷香后,返回西城墙!”
“是!”
众女武僧轰然应诺。
净海将军雷厉风行地安排完一切,便带着亲卫,匆匆离去。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云逍一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等你。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云逍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破军令和储物袋,又抬头看了看远去的背影。
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凌风凑了过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满脸都是酸味。
“行啊你,云逍!”
“不声不响,就搞定了阿鼻城的一方诸侯。”
“首席客卿,月薪一万,资源任用,还有将军的……承诺。”
“你这哪是来坐牢的?你这是来当驸马爷的!”
云逍没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