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退的义军队伍,在商洛山区的崎岖道路上艰难行走,从丰阳关败退下来的沮丧和后方营寨被袭的恐慌,在队伍中蔓延。
伤员的呻吟声,骡马疲惫的嘶鸣声,以及将领们粗鲁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使得这支队伍看起来没有一点士气。
张献忠铁青着脸,骑在马上,一言不发,他那把平日里总是挥舞不停的战刀此刻静静地挂在鞍旁,刀鞘上还沾着不知是官军还是自己人的血迹。
张定国和张可旺一左一右紧随其后,看着义父阴沉的脸色,都不敢轻易开口。
“入他娘的秦翼明!苗胙土!贾一选!周继先!”沉默良久的张献忠突然爆发,“咱老子迟早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混世王武自强从后面赶上来,脸上满是烟尘和疲惫:“八大王,这下亏到姥姥家了!丰阳关没啃动,反倒崩了牙,老营还被端了!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粮秣辎重又丢了不少!接下来往哪儿走?总不能在这山沟里等死吧!”
蝎子块拓养坤也凑了过来,唉声叹气道:“是啊,八大王,拿个主意吧,洪承畴虽然还在延绥方向,可这陕西地界,官兵还是不少的,咱们现在这模样,经不起再来一下了。”
张献忠勒住马缰,环视周围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暴戾。
“慌个卵!”他厉声喝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刘处直能在庆阳砍瓜切菜,咱老子就能在别处开张吃肉!丰阳关这条路走不通,咱就换条路!”
他马鞭一指东北方向:“去朱阳关!打开去河南的路!河南也富庶,还能饿死咱爷们儿?”
“朱阳关?”掌世王有些犹豫,“听说那边也有官兵守着,怕是不好出去啊。”
“怕个鸟!”张献忠打断他,“守丰阳关的是苗胙土那驴日的文官和贾一选那龟儿子,算是硬茬子。”
“朱阳关?哼,咱老子就不信每个关隘都那么难啃,几个月前我们还不是在洪承畴的眼皮底下进了陕西!”
“传令下去,加快脚步,目标朱阳关!到了河南,老子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在张献忠的半鼓动半强迫下,数万义军拖着疲惫的身躯,转向朱阳关方向,一路上,气氛压抑,缺粮的问题愈发严峻,偶尔有小股部队脱离大队去打粮,往往也是空手而归,甚至一去不回当了逃兵。
数日后,义军终于抵达朱阳关附近,与险峻的丰阳关不同,朱阳关坐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关墙看起来也有些年头,甚至有些地段显得破败。
张献忠没有贸然进攻,他吃够了攻坚的苦头,下令在关外二十里处扎营,同时派出了大量哨探,不仅要摸清关内守军的虚实,更要探查周边有无其他官军动向。
大帐内,几位掌盘子再次聚首。
“大大,探清楚了,”张定国率先汇报,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朱阳关守将是天津总兵徐来朝,麾下约有三千兵马。”
“三千?”整齐王皱了皱眉,“人数不少啊,难道又要打关隘吗?”
张定国摇摇头道:“大大,各位掌盘,这朱阳关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据逃出来的百姓和我们的细作打探,徐来朝这三千兵,已经欠饷超过半年了!军心极其不稳,关内军士怨声载道。”
“欠饷半年?”张献忠眼睛瞬间亮了,“他娘的,洪承畴那老小子光顾着跟刘处直死磕,连自家看门狗的粮饷都发不出了?”
张可旺也来了精神:“大大,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一群饿着肚子的官兵,还能有多少战力?”
一旁的武自强说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有三千人,我们强攻的话损失恐怕也不会小。”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西营的哨骑急匆匆闯了进来,单膝跪地:“报!八大王,各位掌盘!朱阳关……朱阳关内发生兵变了!”
“什么?!”帐内众人皆是一惊。
“详细说来!”张献忠猛地站起身。
哨骑喘着气回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关内守军因为长期欠饷,又听闻我军压境,恐被驱使送死,爆发了兵变!乱兵围攻了总兵的住处,天津总兵徐来朝只带着百十来个家丁,仓皇突围跑了!”
“现在关内乱作一团,几个带头兵变的把总、百总控制了关口,派了人出来,说要……要见八大王!”
帐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各种声音。
“哈哈哈!天助我也!”张献忠仰天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徐来朝这蠢货,硬是把三千兵给咱老子逼反了!”
蝎子块拓养坤搓着手:“八大王,这可是送上门的肥肉啊!三千经过训练的官兵,还有整个朱阳关!”
掌世王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赶紧接收了,咱们就能大摇大摆进河南了!”
张献忠眼珠一转,心中瞬间有了计较,他压下众人的喧哗,对哨骑命令道:“去,把那些兵变的人带进来!不,请进来!咱老子要亲自跟他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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