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穿越旋涡之径,坠入一道炽白洪流之中。
热浪翻滚,无数光线如利刃,切割他的衣袍与神识。那光不是普通的光芒,而是一种纯粹、无情的审视,仿佛要将他的一切伪装剥去,直指本心。他在洪流中沉浮,意识被撕扯成碎片,又被无形的力量强行缝合。每一次破碎与重组,都像是经历一场灵魂的拷问。
身形落地时,地面如火焰般灼热,脚下踩着红褐色的砖石。每一步落下,都能感受到地底深处传来的震颤,仿佛整座城市都在燃烧,却不见一丝火苗。四周城市矗立,高墙森然,无窗无影,一如死城。那些墙体仿佛是用某种古老的岩石雕刻而成,表面布满裂痕,像极了人心深处未曾愈合的伤口。
天幕却是永昼,光无来源,却无所不照。那光没有方向,没有阴影,也没有温度,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它不像阳光,倒像是某种永恒审判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生灵,不容逃避。
【世界编号:-厄昼无昼城】
【任务目标:于昼光之中寻得‘影源’,接引黑夜】
【世界稳定时间:3小时30分】
林舟迈步前行,背后却未出现影子。这是一座连影子都被剥夺的城市,一切存在皆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脚步落地,只有砖石的烫响,如同心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行至一座无门的塔楼前,塔身刻有无数细密文字,全是反体倒字。那些文字仿佛是从记忆深处倒映而出的梦魇,每一笔都透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他伸手轻触塔壁,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这些文字本身便具有某种力量,试图驱逐外来者。
「厄昼之城,无夜、无眠、无望、无终。」他低声念出其中一句话,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竟引发了塔身微微震动。
林舟从袖中取出一滴潮阁之水——那是他离开寂海叠潮阁时,从钟下残留的潮光中凝聚而来的一滴灵液。他将水滴在塔纹之中,瞬间,塔墙泛起幽蓝微光,一道隐门缓缓浮现,并在他面前开启。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与火焰的气息,仿佛通向地狱的入口。
他步入塔中,墙壁泛红,呼吸之间满是硫气与炽焰味。塔中无人,只有一道笔直阶梯,延伸向塔顶。他缓步登阶,每踏出一步,便听到脚下发出不同回音。
「你为何需要黑夜?」第一层台阶低语。
「你是否惧怕光明照见你的全部?」第二层台阶呢喃。
「你不觉得黑暗是逃避?」第三层台阶质问。
林舟不答,继续登梯。他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所面对的,不仅是这座城市的规则,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塔顶是一处宽阔空室,空无一物,唯有天顶垂下一枚光球。光球正中燃着一缕幽白火苗,不闪不动,却令人目眩。它散发出的光芒比整个城市还要耀眼,仿佛是“昼”的核心,是所有光明的源头。
他闭眼,将识海中最后一片碎钟之息导入掌心。那是他在寂海叠潮阁敲响沉钟后留下的残余之力,象征着终结与新生的交汇点。
当他再次睁眼,掌心已凝出一抹深邃的暗芒。他将手掌按向光球,光球微颤,火苗忽然微熄一线,整个城中亮度瞬降三分。
「昼中有影,昼不再纯。」
地面忽然传来震动,一道影裂自塔底蔓延至广场。影裂之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手掌指骨干瘦,指甲如铁刺,缓缓张开,托起一枚黑珠。那黑珠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散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意。
「此物即‘影源’,持之者可赐黑夜。」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仿佛是整个世界的叹息。
林舟伸手接过黑珠,珠体冰冷如冰,手指触碰瞬间泛起漆黑纹络,如同血脉相连。他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宁静涌入体内,那是属于黑夜的温柔与庇护。
他从塔顶走下,整个无昼城的天幕开始震荡。天光不减,却显出一丝破碎裂痕。那裂痕如蛛网般扩散,昭示着某种秩序的崩解。
城中死寂之门一一开启,走出一位位白衣面具者。他们步伐缓慢,身上无一点影子,行走之间仿佛漂浮。他们的眼神空洞,面容苍白,像是被遗忘的存在,如今终于苏醒。
为首一人摘下面具,露出苍白面容,双眼如玻璃,毫无生气。他望着林舟,缓缓开口:
「你要带走夜,那你可知道我们为何抛弃了它?」
林舟静静站立,掌中黑珠缓缓旋转。他看着对方,目光平静却坚定。
他缓声答道:「因为你们想遗忘。」
白衣者叹息:「我们不敢再梦,不敢再怕,只能昼中伪活。」
他说完,跪倒在地,面容扭曲,其他人也相继跪下,仿佛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方式。
林舟缓步走向城心,那是一口干枯的暗井,井中无水,却通向地下万丈。他将黑珠放入井中,轻轻一弹,黑珠沿井壁滑落而下。
「以影归地,赐此城夜。」
整座城池震动,天光如纸骤裂,一道真正的夜色从井中升起。它如墨,如海,如久违的梦,缓缓覆盖整座城市。
天幕由昼化夜,星辰初现,无昼城第一次沉入静夜。风拂过街道,带来久违的凉意,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软。
白衣者一一起身,身后拖出长长影子。他们望着星空,脸上泛起不知是否是泪的微光。那一刻,他们不再是被囚禁的灵魂,而是终于找回了自我。
林舟站在井边,目光穿透夜色,看见下一道空间之门缓缓开启。夜风吹动他衣袍,耳边似有细语传来:
「影既归位,梦即可行。」
他一步迈出,身形融入夜色,消失在无昼城的沉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