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状态比薛甄珠想的要更镇定一些。
虽然眼角的泪还没有擦干,但看向薛甄珠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镇定坚强。
她为了明玉的婚事和薛英那个伪君子撕破了脸,动手打了他。
随后又搬出老夫人半压迫地要他同意自己的意见。
结果,突然插出来三皇子和薛赋,王夫人和颜夫人说的那些话,对卫夫人的承诺都像是一个圈套。
大概在镇国公府看来,薛家的背刺,她是那个主要角色吧。
薛英将她们软禁在家里,就是打算心一横跟着薛赋投奔三皇子了。
可明玉说过,三皇子看着风光,不一定哪天就被推倒了。
她没有办法阻止薛家这些蠢人灵机一动的攀高枝,可她得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女远离这些是非。
“母亲,怎么了?”薛甄珠觉得她的眼睛有些过于明亮了。
“珍珠,不要怕。咱们好好守着祖母,不要让人伤害她。”王夫人拉着薛甄珠的手,坐在老夫人的床边。
薛甄珠说起门口看到鸢尾受委屈的事情,神情激动。
“珍珠,你要学会忍。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面对非常之时非常之事。”王夫人握着她的手,悲伤地发觉好像瘦了一些。
“我知道。”
王夫人心酸地听着她说知道。
她点点头:“知道就好。以后艰难的日子还多着,咱们得攒着精气神,好好应对。”
薛甄珠使劲点点头。
所以方才母亲的哭声,鸢尾脸上的红印,都是各自隐忍积攒力量的方式。
薛甄珠开始思考,自己能做点什么。
如果自己只是这本书里无足轻重的角色,如果自己只是时代大潮里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忍耐,活下来,就是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事吗?
四皇子的人带来的因该是好消息吧。
鸢尾告诉石斛,大伯母送来的药开始恢复正常了。
石斛高兴地跟薛甄珠分享。
薛甄珠却后知后觉,所以母亲哭泣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祖母根本就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为什么突然又想要治好祖母了呢?
难道真的府上要准备喜事了?
“是好事。但不是婚事。”薛明玉走了进来。
“大姐姐,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薛甄珠好几日不曾见过她。
薛明玉这才说大哥哥带着她偷偷去看了镇国公世子。
“他?他还好吗?”薛甄珠眼睛盯着薛明玉。
“他果然没有白疼你这个妹妹。他还好,只是可能要离开京城了。”薛明玉以前只觉得江佩索或许不错,但这一次他的镇定让她觉得钦佩。
多少人少年得意之时,骤然落入深渊能像他这样泰然处之神色不变?
薛明玉想至少自己做不到。
只不过是卷进三皇子的阴谋,打乱了原本和江佩索的计划,薛明玉就已经显得慌乱。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见过了风浪,有些见识,有了准备。
却原来,在面对真正的风暴时,还是那么稚嫩。
“你打算怎么办?要联络旧部回击他们吗?”薛明玉问。
江佩索的回答出乎她的预料:“不,顺其自然。”
都么没有男子汉气概的回答。
可是他说的一番话,却让薛明玉自愧不如。
“现在正是西边来的那些人想要我们内斗,想要我们自乱阵脚的时候。林铣在想方设法地让他们相信我们的粮食没有问题。镇国公府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找人回击他们,只会让他们看到我们军中不和朝廷不和。”
“最坚固的城防,最害怕的不是外面的敌人,是城里的。”
“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去庞将军那里看一看,学习学习锻炼锻炼。”
薛明玉早就将城里的那些西域来的人忘诸脑后。
“世子爷说得有道理。可是此去,世子爷恐怕要受苦。”
江佩索却笑一笑:“我这算什么,一点皮肉苦。只是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恐怕在京城里,你的风雨比我大。”
原本薛明玉想要借着镇国公府世子妃的名头离开薛家,江佩索想要堵住那些拉镇国公府站队的人联姻的想法,两人各取所需十分默契。
但现在,薛家已经被薛赋拖着站了队。薛明玉现在想要脱身,恐怕更加困难了。
薛英现在似乎还在期待薛赋和薛宝珠能给薛家带来荣光。
薛明玉却在寻找着和薛家彻底切割的方法。
“世子爷什么时候走?我们能去送送他吗?”薛甄珠脑子里只有他要走这件事。
“明天。”
“这么快?”
“留在这里不安全。尽早离开反而比较好。”薛明玉故作轻松的语调并没有安慰到薛甄珠。
尽早离开比较好?是不是说明现在江佩索的处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危险?
故事里的危机不是快要来了,是已经来了,正在进行中。
薛甄珠觉得应该捶一下自己的脑子。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迟钝太多。
第二天,薛甄珠和薛明玉一起坐上马车出门,说要去给祖母祈福。
大伯母忙着给薛宝珠采买首饰,没有闲工夫搭理她们。
只有薛云裳幽幽地站在廊下望着她们。
薛甄珠走过去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船要沉了,求佛祖没有用的。”薛云裳冷冷地一笑,“不用试探我。你原本就不想我跟你们一起去。”
“胡说。”薛甄珠脱口而出。
薛云裳思绪好像不在这里:“你们的秘密我不想知道。我要先走了。”
薛甄珠待要拉住她问,大姐姐着人来叫她。她只好先出去办正经事。
薛甄珠第一次见到跪在佛祖面前的江佩索。
梵音缭绕,似有空寂落在他的身上。
他面色沉静,跪得笔直,闭着双眼不知道在默念什么。
“我以为你不信这些。”薛甄珠歪着脑袋看他,故作轻松。
“傻瓜。”江佩索一根手指点在她的额间,稍微用力,留了个指甲印在那里。
“疼。”薛甄珠吃疼捂住。
江佩索背回双手:“疼你才记得住。”
“什么?”
“我是说,虽然我不信,说不定还真显灵呢?他显灵了我以后就信他。”
“什么歪理邪说。”
林秀玉也来了,眼睛肿得像核桃。
江佩索取笑她现在看谁都小了。
大家玩玩闹闹,就像一次寻常的郊游。
日头还很大,蝉鸣有些聒噪的时候,薛甄珠和大姐姐一行人,一起目送江佩索一人一马缓缓下山。
他不许人送到前头去,背对着人挥了挥手。
薛甄珠举起手来也挥一挥。
“傻瓜,都不回头,怎么看得见我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