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甄珠即便再驽钝也听出了母亲的意思。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又一次失眠了。
瞪着眼睛等到天际鱼肚白,鸟鸣叫得刺耳,她翻身跳下床收拾好就跑去找大姐姐。
“大姐姐,你觉得江佩索这个人怎么样?”薛甄珠仰着头问。
薛明玉正在梳妆,从没见她起来这么早过:“起来这么早,就为了问这个问题?以前不是说过了?”
薛甄珠不依:“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现在你说怎么样?”
“还不错吧。一个世子爷身上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坏毛病,就是人有的时候冷了一些,性子急了一些。反正还年纪小,过几年应该会好一些。”薛明玉打着哈欠,控制不住自己眼角溢出眼泪。
“那就好。”薛甄珠应该觉得高兴,可还是黯然退出了薛明玉的房间。
“珍珠,你去哪儿?不等我一起吗?”薛明玉知道她要去母亲那里,可是着什么急呢?
“我先去给你看看今天吃什么好吃的。”薛甄珠故作明朗地大声说,加快了脚步。
石斛察觉到薛甄珠的情绪有些不对:“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以往要是遇到什么心事,三小姐都会跟大小姐说,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回事?
“没事。别瞎猜。”薛甄珠也搞不懂自己。
两家大人都有意向,大姐姐也觉得江佩索人不错,年纪相仿,谈婚论嫁,不是天经地义吗?
浑浑噩噩想着,薛甄珠一不小心走岔了,过了母亲的院子好远,到了薛云裳的院子跟前。
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毕竟薛云裳做的那事不厚道,大姐姐的惩戒手段她也听说过一二。
薛云裳脸色刷白神情有些恍惚,看见薛甄珠好像有点不敢相信。她转过脸去问月衫:“我的病是不是又重了?我看见那里有个人。”
月衫对薛甄珠行完礼扶着薛云裳:“四小姐,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是三小姐和她身边的石斛。”
薛云裳如梦初醒又似乎不敢相信:“怎么会是她?她这么喜欢大姐姐,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
虽然在吃穿上不曾短少,但薛明玉这个看上去明亮的人竟然有那么多奇怪的招数,不让她片刻安生。
让下人们视她们主仆如无物,不回话不对视不允许出院子。
夜里总是有某些动物的声响,或是风声或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薛云裳刚开始还戒备着薛明玉还要做什么,还要再来。
她每日问门口守着的那些婆子,她们只当听不到。
薛云裳骂她们,也无人回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
太寂静了,只有她和月衫两个人,耳朵里的声音都被放大了,脑子里的声音好像也嘈杂了。兰花和野草吵架,老鼠咬断了一朵花,又来了一只大花猫龇着牙……
日子太寻常了,数着云朵,好像被遗忘在世界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落,就算是死了都没有人发现。
可很多时候,薛云裳开始感觉脑子里的世界太挤了。
姨娘的来信没有再说什么要顾念着她这种话,只是说薛云裳太软弱,手段太嫩了。既然做了就要做得狠一些,只是离得近,衣裳都没有动一个角,白白浪费了好机会。
薛云裳也觉得自己还是太顾惜脸面了,既然已经决定走了这条路,为什么瞻前顾后?
既然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是得罪世子爷的事,得罪薛家的事,怎么还妄想自己能侥幸全身而退呢?
如果当时颤抖的手扯住他的衣角,如果当时一狠心扑到他的怀里,如果甚至亲他……会如何呢?
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就是后悔,为离成功只差一步的失败找各种借口,找各种补救的方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推演到达成功的可能,想象之后的喜悦成果。
薛明玉最可恶的地方在于,明明不让任何人和自己交流,却一点不耽误让她知道镇国公世子爷和薛明玉现在的进展。
他们的亲事好像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而且跟薛云裳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是薛家的女儿,混淆一下事情发生时候的主角,再加上议亲的传言,人们只会认为是一桩美谈。小儿女,谁还没有个情窦初开情不自禁的时候。
再说,早晚的事,别说是靠得近点,就是更激烈一点都没有事。
“四妹妹,你还好吗?”薛甄珠走了进来。
薛云裳忽然后退,她为什么没有被拦住?
她慌张地左右看,用眼神询问月衫。月衫摇摇头:“不知道门口的婆子什么时候撤走了。”
没有人在近旁,是想干什么?水边?要杀人灭口了吗?
不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是要她在寻常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吗?
“你别过来!”薛云裳比薛甄珠瘦高,可此时像被什么压弯了。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薛甄珠被石斛拉住,停住了脚步。
“小姐小心,这里没有别人。”石斛小心地打量四周。
毕竟四小姐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把家里的名声抛诸脑后的人。现如今被大小姐惩戒,谁知道会不会怀恨在心,对三小姐下手。
“好热闹,三妹妹这是来猫哭耗子了?”薛宝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薛甄珠的身后。
她的气息逼近薛甄珠的耳朵:“怎么办呢?二叔说还是自家姐妹,最近有喜事要发生,还在家里搞拘禁,传出去不好听。今日就撤了。失望了吧?”
薛甄珠有些高兴,薛云裳现在的样子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已经不适合关在这里了。
可随即又担忧起来,喜事?大姐姐和世子爷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父亲都已经知道了?
薛甄珠的表情让薛宝珠误会了,她笑得开怀。
“我的好妹妹,还是我疼你吧?她是来看你笑话的,我却是来为你高兴的。走,到我那里去,给你庆祝庆祝!”
说着就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拉起薛云裳的手,无视呆站着的薛甄珠,带着一群人走了。
“喜事?母亲不是说还有些时日吗?”薛甄珠喃喃自语。
石斛觉得这院子大约不吉利,方才薛云裳神神叨叨的,现在二小姐也神思不在身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