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各个街巷,行人匆匆,躲避着雷电风雨。
高同元骑着马,肃着脸,带着一队兵马,穿过朱雀街,吸引了茶楼酒肆里的客人,也惊扰了平头百姓。
又不知哪家要从云端跌落尘埃了。
“刘大人,今日特意病休,不上朝,是担心有什么意外吗?我祖父办事从无遗漏。”鸿雁楼临窗的位置,总是不缺看好戏的人。
今日这个雅间,也被人包了了去。
“何来意外,刘某不过与余大人一样,想看看宁远侯府怎么倒台罢了。听人说,哪有亲眼所见来得痛快。”刘长青心里高兴,端起酒杯冲着余囿明举了起来。
陆轩再厉害,也才刚刚回京,升迁之喜还没高兴三日,就被牵连,纵然是靖王也保不住他了。
刘长青想过早点下手的,可是,三年前没动得了宁远侯府,三年后,他有了更多的准备。真是多亏了百晓阁,上官苍听说自己的儿子死因,就信了。
江湖草莽,空有武艺没有脑子,不过正是如此,才能被他所用。
余囿明自己是因为被陆轩顶了兵部的缺,对宁远侯府恨得牙痒痒。他已经数次听祖父夸赞陆轩贬低自己了。
祖父明明最看不上宁远侯府的人,却不吝夸赞陆轩。
他不过是运气好些,入了靖王的眼,往前看看,又有什么突出之处。
要说突出,传奇,眼前的刘大人才是真的让人刮目相看。论出身不及陆轩万一,论才华,不知道超过他多少。
只可惜被一个商女给白白耽误了好些年头。但是他能又爬上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刘大人与宁远侯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缘何与我一般来看热闹?”刘长青未遭贬谪之前,在京城颇有美名。
“井水不犯河水,我原先也以为是这样,但是陆三少夫人救了我那前未婚妻,把我害得那样惨。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怎么能不回报一二呢?”
刘长青便将过往之事,挑拣着与余囿明简单说了说,这里头有他对秦家的迫不得已,有宁远侯府和谢府在后面的施压,害得他蹉跎了数年。
“想不到真相竟是这样的,我就说,一个商女罢了,怎么会判得这么重,竟是有人以权势相逼。”余囿明眼里是没有平头百姓的,他们的命在贵族面前不值一提。
“刘大人,今日可以大仇得报了,我敬你一杯。”
刘长青举杯与他轻碰,一口饮下,“也恭喜余大人即将得偿所愿,坐上属于你的位置。”
“好,哈哈哈哈哈……”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进来。”余囿明派去打探的小厮回来了。
“大少爷,是高统领,带兵围了宁远侯府。侯府被抄了。”
没有意外,陆轩不过如此,宁远侯府彻底完了。
“刘大人,咱们改日再聚,今日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做。”余囿明赶着回去等祖父,宁远侯府树大根深,万一谢家要庇护他们呢。
绝不能让谢家把陆轩一家捞出来。
刘长青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可不是什么没眼色的人,起身相送:“余大人,慢走,咱们改日再叙。”
余囿明走到鸿雁楼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歪嘴笑了笑,这天气,好,十分应景。
刘长青没有离开,坐在窗户边上,看着余囿明上了马车,动作敏捷,意气风发,大雨没有能使他感到糟心,反而添了几分洒脱和意气风发。至少不知情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刘大人,得偿所愿,难道不开心吗?”
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坐在刘长青的对面,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不知道他在惆怅些什么。
“得偿所愿的是先生您,至于我,只不过是一个被逼卖国的可怜人。”刘长青对面前这个早就不再年轻,还顶着一张年轻的面皮,装如玉公子的人,没什么尊重可言。
“刘大人这样说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西楚,大晋,大周还有大厉本就是一国,从前分开了,可分久了自然也有一天会合。你只是早投明主,算不得卖国。”
冠冕堂皇的话说得久了,自己信了,旁人才会信。
刘长青不想跟他多说,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不会有回头路了。他只是觉得没意思,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没什么意思。
从前他读书,科考,想要改变命运,为此不惜与狼为伍,不惜谋害与自己有恩的人,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但是改变了命运以后,也就那样,没有意思。
他为不同的人做事情,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恶狗,他也确实是恶狗,他想看看那些人最后会打成什么样,谁会赢,谁会笑到最后。
尤其是看着他们表面上互相联合,背地里让自己这条恶狗搞出了许多事情,最后打起来的时候,一定是非常非常精彩的。
“先生若是想在这里赏雨,便继续赏雨吧,我的病还没好,就先回府休息去了。”
养好身体,看大乱斗,也许他这条恶狗也能咬死训练他的人。不是所有的狗都会忠于主子,谁让他要效忠的人太多了呢。
“今日还有好戏要看呢,刚才与你相谈甚欢的余大公子,恐怕不知道,下一个被查抄的就是他家了。你说他兴冲冲地赶回去,然后收获这么大一个惊喜,会不会高兴地晕过去。”
他饶有趣味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没想到,他们久攻不下的城墙里,藏着的都是早就算乱的人心。
这些人自己就能把大厉给弄得四分五裂,而他只需要写那么几封友好的信件,就可以了。
这种举手之劳,他乐意至极。
刘长青顿了顿,随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给宁远侯的信,左贤王也写给了余太师。
“你这样做,就不怕怀疑吗,这种计谋用多了就没人信了。”
刘长青不懂,余太师明明已经在为他做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我要写,是有人逼着我写的。我没办法,谁让我有软肋捏在那人手里呢,他让写就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