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缈想说还有什么遗愿,但是总觉得不好听,便换了个词。
杨铁花让杨不鸣进来,这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的延续,杨家现在很好,不需要人照顾,但是杨不鸣还小,就算是放在杨家,她也不放心。
“杨不鸣就托付给主子了,她知道她的祖母,和亲爹做的事情,我走之前,会当着她的面带走她的祖母和父亲。不鸣给陆夫人磕头,以后,你就去陆家吧。”
杨不鸣听从她的吩咐,跪下给谢缈磕了头。
谢缈点点头,扶她起来,她答应了,钱淑媛和刘沛源被带了过来,恩恩怨怨,死后就都消散了。
杨铁花的丧事一切从简,办完以后,谢缈牵着杨不鸣回到了陆府。
大约是这些年,杨铁花跟她说了许多,她没有哭闹平静地接受了。又或者,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陆府多得是,她觉得她不是个异类。
杨铁花把她教得不错,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麻烦,她不是能哄孩子人,哄不了任何人,包括陆长宁。
云海朔找到钱淑媛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刘沛源也死了,他们两个的尸体放在义庄,无人收殓。
是陆轩让人给云海朔透露的消息,他们找到的时候,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一死,线索又断了,陆轩没有对这两个人出手,放他们回去给霍俊逸通风报信。
刘沛行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母亲曾经告诉过他,掉进水里,装死,跟着叔叔去找亲生父亲。去做少主,去闯一番事业。
两岁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少主,不知道怎么闯一番事业,他不想离开疼他的亲娘,哥哥,还有爹爹。
他已经有了爹爹,还要找什么亲生父亲。
但是,娘替他做了决定,带走他的人叔叔对他很好,到了地方才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亲爹。
他做不了少主,但是可以跟着少主做事,也会有一番前途。
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只是给少主做个侍卫,像他的亲爹一样,做别人的狗。他恨自己的亲娘,她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哥哥,害了爹爹,害了没见过面的大嫂。
这么多年,他唯一的坚持就是,还叫刘沛行,他不会姓云。
看到亲娘的尸体,他没有说话,只是买了口棺材把刘沛源装进去,运回了通州,葬在刘家的祖坟。
他记得,哥哥对自己是好的。
云海朔没想到刘沛行不认自己,也不认钱淑媛,当初做的孽,如今怨不得孩子。
刘沛行没有等云海朔,自己回京了。他得回去好好跟着自己的主子,这是他的命。
两年后,谢缈生下一子,取名陆长安。又过一年。
陆轩调任回京城,任兵部侍郎,调令已经下达。择日回京。
是年,陆轩二十八岁,谢缈二十三岁,陆长宁五岁,陆长安一岁。
一同回京城的除了白老和落红叶,还有十四岁的臧不灵,七岁的霍不绝,六岁的吴不平。
陆辕三年前娶了通州李县令的女儿李氏,有子两岁,名陆长风,此次也随他们一起回去。宁远侯接管了京郊二营,他回去有地方去。
宁不应被谢缈推荐去了西南军营,如今在她三嫂父亲的麾下历练。
七岁的谢不归和杨不鸣出海了。
“小家伙,你们两个胆子倒是大,不怕海浪拍下来,砸到脑袋吗?”甲板上的女子头发束起,穿着改良过的胡服,颇为爽朗。
她面前站着到她腰腹位置的两个小不点,因为晕船,脸色有点发白,但是仍然站得笔直。
“秦姨,我们不怕,夫人回京的时候,问过我们,我们选了跟您出海做生意,就想好了,生死有命,绝不怨天尤人。”谢不归道,他娘给他的信里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
除非真心喜欢,否则不要偏安一隅,趁着年岁小,要多出去见见世面。
他觉得娘亲讲到了他的心坎里,所以夫人问起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去航海。
夫人说秦姨会很多番邦之国的语言,还懂得很多风土人情,又会做生意,与她同行两年便可以学到别人十年都学不到的东西。
此外,小云姑姑也跟着过来,继续教他功夫,这个不可荒废。又给他带了一箱子书,安排了一个喜欢游历的夫子。武不可废,文亦是如此。
“你才多大一点儿,就开始说什么生死有命了,有我在呢,还轮不到你们死。”甲板上的女子,正是秦如琢。
当年她开了秦氏商行,仍觉得不满意,就写信给谢缈,与她说了海运一事。谢缈有的是钱,这些年,陆陆续续造了好些大船。有人肯为她挣钱,她就敢出钱折腾。
秦如琢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死心眼的弃妇,当权力金钱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抱负越来越大以后,她发现当初真的不堪回首。
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了,只希望,没有人记得那些蠢事,那几年不是她的来时路,是她的黑历史。(记性好的读者,最好也忘记吧,作者今天心情好,放生了一个秦如琢。这本书的逻辑在哪儿,作者写书的时候,都要寄存脑子的,大家看书的时候,也寄存一下吧。)
秦如琢笑问:“怎的,叫我秦姨,叫谢缈夫人,倒显得与她不亲近。”
她常在海上漂,皮肤早就不是嫩白的样子,黑了,也粗糙了,一笑,一嘴大白牙,看着就不像是会早死的样子,气血充足。
谢不归也笑:“夫人说,她不喜与人亲近,离远些,显得她高深莫测。不归深以为然,夫人离远些,是神女,靠近了,长宁说她娘有点癫,过分的接地气。”
秦如琢咂嘴,现在的孩子胆儿真大,谢缈的脾气也是真的好了,没那么暴虐,任由这些小家伙编排。
又看向一旁结实严肃的小姑娘,杨不鸣:“你呢,你不在岸上做个娇娇女,怎的也下海来凑热闹?为了他?”她下巴点了点谢不归,又劝道,“你们还是太小了,不要为了一个男子就搭上了一生。”
杨不鸣抿抿嘴,实在忍不住,打断了秦如琢的说教:“秦姨,我是为了我自己,您不要以己度人,您的事情,夫人早就跟我们说过,她说您是她见过的最大的恋爱脑,受了好大的罪,相当于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