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悦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右眼瞳孔泛着不祥的灰翳。
墨寒渊反手扣住她结印的手腕,金丝暗纹袖口掠过她冰凉的皮肤:\"再结往生印,这只眼睛就废了。\"
\"废了也得追。\"她胡乱抹了把嘴角,乾坤袋里窜出三张泛着青光的符纸,\"那玉佩是我娘临终前用血泡了七天七夜的...\"话尾突然消失在风雪里,两人同时望向冰面上残留的脚印——那半枚泥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像是被谁用橡皮擦去的铅笔画。
墨寒渊的龙鳞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锋指向前方迷雾。
苏灵悦右眼剧痛中闪过画面:玄衣人腰间玉佩在浓雾里划出幽蓝轨迹,竟与她颈间血莲根茎的脉动频率完全重合。
\"追!\"
两人踏着消融的冰面疾行,血色莲纹在苏灵悦锁骨下方蔓延。
往日追凶必经的断魂崖安静得诡异,本该布满毒瘴的谷底竟开满荧蓝鬼兰,花蕊中沉睡的骷髅头全被换成了憨态可掬的陶土娃娃。
\"这算什么?\"苏灵悦捏碎第十八个陶土娃娃,里面滚出的不是毒虫而是饴糖,\"连环杀阵变儿童游乐园?\"她突然蹲下身,阴阳眼透过糖纸看见密密麻麻的梵文——分明是超度十万怨灵才能凝结的功德金砂。
墨寒渊剑尖挑起沾着糖霜的碎石,石缝里渗出暗红液体。
当第十滴血坠地时,整片花海突然顺时针旋转,露出两条覆满青苔的石阶。
左边石阶上刻着\"生\",却堆着七具新鲜尸体;右边标着\"死\",沿途散落的全是孩童拨浪鼓。
\"选死路。\"苏灵悦突然将饴糖塞进嘴里,在墨寒渊拔剑前吐出粘着金砂的糖块,\"生门七具尸体都穿着东海鲛绡——你记不记得三日前刺杀太子的死士,里衣领口绣的正是...\"
剑光劈开右侧石阶的瞬间,十八面拨浪鼓同时炸开。
飞溅的不是毒针而是桃花瓣,每片花瓣上都浮现出玄衣人残影。
苏灵悦的阴阳眼突然失控般疯狂闪烁,右眼流下的血泪在腮边凝成血玉髓。
\"闭眼!\"墨寒渊扯下绣着龙纹的衣带蒙住她双眼,掌心龙血在桃瓣雨中绘出卦象。
当最后一片花瓣钉入岩壁时,满地血玉髓突然悬浮成箭头,指向岩洞深处某个发光的机关罗盘。
苏灵悦扯开蒙眼布时,正看见墨寒渊用带伤的手握住罗盘边缘。
本该是九宫八卦锁的位置,赫然是孩童抓周用的木质七巧板。
她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戳了戳其中一块:\"墨冰块,你七岁时在抓周宴上拿的是什么?\"
剑锋与笑声同时落下。
七巧板在龙鳞剑下碎成齑粉的刹那,机关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清响。
苏灵悦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本该弹出暗器的孔洞中,缓缓升起盏莲花灯,灯芯是她娘亲最爱的苏合香。
墨寒渊突然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在莲花灯映照下,两人影子投在岩壁上竟诡异地分开:苏灵悦的影子长出狐狸尾巴,而墨寒渊的影子里盘踞着龙角。
当灯油耗尽时,岩洞顶部簌簌落下青铜色的雪,每片雪花都映出玄衣人消散前的口型。
\"他在说...\"苏灵悦用染血的符纸接住雪花,右眼灰翳突然褪成琥珀色,\"欢迎回家?\"
最后一粒青铜雪落地时,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苏灵悦颈间血莲突然绽开第三瓣,她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与东海深处的浪潮产生了共鸣——就像有什么沉睡千年的存在,正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苏醒。
苏灵悦的虎牙磕在唇珠上,指腹摩挲着颈间滚烫的血莲。
青铜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岩缝间渗出的海水裹着咸腥气,竟与三日前东海死士伤口流出的液体气味如出一辙。
\"三百步。\"墨寒渊突然停步,龙鳞剑在地面划出火星。
剑锋所指处,苔藓覆盖的石壁正在褪色,露出整面青铜浇铸的饕餮纹。
兽首衔着的铜环泛着尸油般的光泽,苏灵悦凑近时,血莲根茎突然刺破皮肤,在锁骨下方绽开第四道裂痕。
\"当心!\"墨寒渊揽住她后撤三步。
方才站立的位置炸开蛛网状裂痕,青苔下浮出密密麻麻的咒文——竟是用鲛人泪混合孔雀胆写就的往生咒。
苏灵悦右眼闪过血色残影,那些咒文在她瞳孔里重组成了娘亲梳妆匣上的并蒂莲纹。
墨寒渊的剑鞘突然发出龙吟,剑气震碎岩壁表层。
碎石簌簌剥落后,整面山体竟是由无数孩童陶俑堆砌而成。
每个陶俑心口都嵌着枚铜钱大小的血玉髓,正随着苏灵悦颈间血莲的脉动忽明忽暗。
\"东南角第七个。\"苏灵悦突然甩出乾坤袋,符纸裹住某个咧着嘴笑的陶俑,\"眼熟吗?
去年上元节我扎给太傅府小郡主的兔子灯...\"话音未落,被符咒灼烧的陶俑突然炸开,迸出的不是陶土而是浸透灯油的绢布。
墨寒渊指尖弹出火星,燃烧的绢布在虚空拼出星图。
当最后一颗天狼星归位时,整面陶俑墙突然向两侧分开。
阴冷的风裹着腐烂的海藻味扑面而来,苏灵悦颈间血莲突然疯长,藤蔓般的根茎刺入岩壁缝隙。
\"是东海禁地的味道。\"墨寒渊的龙鳞剑泛起霜花,剑柄龙睛渗出鲜血,\"三年前...\"他突然收声,剑锋劈开扑面而来的磷火。
幽蓝火焰中浮现出半截断裂的锁链,链环上残留的暗红色锈迹竟与苏灵悦指尖未干的血渍同源。
苏灵悦突然闷哼一声,右眼灰翳扩散至整个瞳孔。
阴阳眼强制启动的瞬间,她看见虚空漂浮着无数透明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块碎玉,与她娘亲那枚血玉佩的裂痕完美契合。
\"傀儡戏。\"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染血的符纸贴住墨寒渊剑脊,\"七步之内必有...\"
话未说完,墨寒渊的剑锋已刺入右侧岩壁。
龟裂的石缝中渗出琥珀色液体,遇空气瞬间凝固成蛛网。
苏灵悦趁机抛出三枚铜钱,钱币在蛛网上灼出焦痕,竟拼出东海郡舆图的轮廓。
\"坎位。\"两人异口同声。
墨寒渊的剑气与苏灵悦的符咒同时击中岩壁某处,整条甬道突然剧烈震颤。
当碎石落尽时,青铜门上的饕餮纹已化作活物,兽瞳流转着血玉髓的光泽。
苏灵悦的阴阳眼突然刺痛,视野中浮现出诡异的重影——青铜门在她右眼里是布满符咒的禁制,左眼中却成了娘亲闺阁的雕花木门。
血莲根茎刺破掌心,她将染血的手按在兽首额间:\"开!\"
饕餮纹路突然开始融化,铜汁顺着门缝滴落,在地面凝成十二生肖铜像。
子鼠位置的铜像突然转动眼珠,苏灵悦颈间血莲猛地收缩,扯得她踉跄半步——那铜鼠爪间握着的,正是三日前刺杀太子死士丢失的半块兵符。
\"小心!\"墨寒渊突然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
原本站立的地面钻出无数青铜藤蔓,藤梢盛开的却不是花,而是缩小版的东海战船。
苏灵悦甩出符纸击中最小的战船,船帆燃烧的瞬间,虚空浮现出玄衣人消散前的残影。
残影指尖点在苏灵悦眉心,她右眼的灰翳突然褪去。
海潮声在耳畔炸响的瞬间,青铜门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门缝溢出的光却不是金色,而是如同深海般的墨蓝。
墨寒渊的剑鞘突然结出冰霜。
苏灵悦的虎牙深深陷入下唇。
在他们身后,第十八滴融化的铜汁坠地时——
崖壁缝隙间飘来腐烂的苏合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