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FENRIR恢复营业,声势空前浩大。
一楼酒吧群魔乱舞,地下拳场人声鼎沸。
狂热的欢呼、嘶吼与口哨声拧在一起,夹杂着拳手竭力冲向对手搏命时的怒吼和主持人为了调动气氛而声嘶力竭的声音,仿佛卷成了无形的声浪,在席卷拳场的同时,又鼓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八角笼中的拳手打红了眼,庄家冷眼旁观地计算着这一场的盈利,满场下注的人都在亢奋,混乱疯狂的环境倒是成了最好的掩护,让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全程都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观众变得不再那么惹眼。
姜宥仪没有看过八角笼的现场,尽管今晚来之前她查过关于拳场打拳和赌拳的规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真正坐在看台上见证了接连的血腥较量时,仍旧为这场拳拳到肉的血腥争斗感到震惊。
没有护具,没有拳套——甚至没有规则,走进笼子里的人仿佛是野兽在进行一场血腥的撕咬,而四周的叫好和掌声却甚嚣尘上。
从九点开场到现在,赌局已经开过了两场,八角笼里穿着红色短裤的白人拳手也赢了两场,八角笼的大门再次打开,穿着蓝色短裤的拳手接替方才败军之将的蓝方上场,在满场的口哨和叫喊里,庄家将赌蓝方赢的赔率从最初的1:3,调成了此刻的1:1.6,而红方的赔率则从2.5上升到了4。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了。
超低的赔率代表着庄家对蓝方的信心,场内越发兴奋的喊声似乎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新上场拳手的实力,可隔着很远的距离,几乎坐在“山顶”的姜宥仪看着那人瘦小的体格,实在不懂,这些人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几乎把她整张脸都遮上了,但挨着她靠着过道坐的池浪好像在她身上装了雷达,精准地get到了她的疑惑,还没等她问,已经低声给她解释起来了,“刚上场的这个就是阿伦,FENRIR的金牌拳手,早年他经常打满场,这两年估计是岁数上来了,拳场碰上硬点子的时候,才会让他出来了。”
姜宥仪对“阿伦”这个名字不陌生,因为池浪之前跟她讲过,山竹给克里斯的最后一条线报里,提到过“阿伦”这个名字。
山竹当初因为接触到了阿伦,所以才怀疑FENRIR用毒品控制拳手,所以姜宥仪知道,今天最后上场的这个人,会是山竹死亡和FENRIR贩毒的一个突破口。
她因此而聚精会神地看向八角笼里那个干瘦的男人,而此时,摄像的镜头给到阿伦,场中大屏幕上清楚地同步播放了阿伦的脸——
不是当地人的长相,五官的轮廓看起来,更像是个华裔。
而姜宥仪在大屏幕上看见这张脸的第一眼,就仿佛如遭雷击一般地僵在了原地。
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攥紧成拳,林意和池浪同时注意到她的反常,林意按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怎么了?”她说着,蹙眉朝场内大屏上又看了一眼,“你认识他?”
当初在瑟邦高速上袭击她们的杀手林意也见过,她一眼扫过去就能确定阿伦绝不是那个人,因此声音变得疑惑起来,“你在哪里见过他??”
姜宥仪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几乎是本能地将另一只手捂在了腰腹间陈年的伤口上。
那道如同附骨之疽一样的旧伤又叫嚣般地疼痛起来,甚至伴随着没来由的灼烧感,让姜宥仪疼得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腰。
可是人都快缩成一团了,她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高清的屏幕。
偏执的,痛苦的,仇恨的目光,落在阿伦那张黑瘦的、凌厉的、颧骨突出的脸上,半晌后,姜宥仪固执地挣开池浪和林意关切的查看和搀扶,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臂,用手指在半空中虚虚地挡住了屏幕上阿伦的下半张脸……
她死死地盯着那人仿佛孤狼一般阴沉冷峻的眼睛,反反复复地与记忆中永远忘不掉的那双眼睛做对比,半晌后,她终于放下手,仿佛确认了什么一样,顶着伤口疼出来的满头虚汗,却是古怪地笑了一声。
“姜宥仪?”
池浪的声音将她从记忆里无尽的痛苦和此刻踏破铁鞋的快意中带了出来,她回过神,看向身边的两个人,低哑地回应方才林意的问题,“是……我认识他,那双眼睛,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他就是当年把我从福利院带走,后来又把我扔到玛莎大桥下,纵火想烧死我的那个人!”
姜宥仪张嘴说话才尝到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儿,方才太过激动情绪失控,她甚至把牙龈咬出了血而不自知,池浪和林意同时脸色微变,墨镜下,池浪目光凝重地朝屏幕看了一眼,向姜宥仪确认,“你能确定吗?”
方才那一阵难忍的疼痛逐渐趋于和缓,姜宥仪咬着牙撑着自己重新坐直,朝八角笼里的阿伦看去,剧痛过后,声音泛着沙哑的冷意,却无比笃定,“……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