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电影学院门口,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安静的地方。初冬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暖意,斜斜地泼洒在朱红色的校门上,却丝毫压不住这里蒸腾的、独属于艺术院校的蓬勃生气和躁动因子。背着画板、提着相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剧本片段的学生们,像一股股色彩斑斓的溪流,从门内不断涌出,汇入校门前这条不算宽阔却永远车水马龙的街道。空气里混杂着年轻的气息、路边小摊烤红薯的甜香、汽车尾气的味道,还有那些关于梦想、角色和镜头的只言片语。
在这片嘈杂和流动的背景板中,一辆线条流畅、漆面在阳光下反射出近乎液态深蓝光泽的奔驰AMG GT跑车,安静地停在稍靠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它低矮而充满力量感的姿态,与周遭略显喧嚣的环境形成一种微妙的、带着距离感的张力。
车旁倚着一个男人。
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同色系休闲裤,勾勒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一顶压得极低的黑色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大半额头,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能遮住半张脸的深色墨镜。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清晰利落,薄唇微微抿着,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等待消磨出的不耐。
正是EONIX的队长,刘明浩。
他姿态看似随意地靠着冰冷的车门,一条长腿微微曲起,脚上踩着一双看不出明显logo但质感极佳的黑色运动鞋。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校门口涌出的每一个人流。偶尔有学生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探究和不确定——这身形气质太出众,即使遮得严实,也掩不住那份鹤立鸡群的气场。几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过,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小声交头接耳:
“看那车……AMG GT吧?”
“旁边那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感觉好帅啊……”
“啧,这范儿……不会真是哪个明星吧?感觉有点眼熟……”
“EONIX的刘明浩?!天,好像真是他!那个侧脸轮廓……还有那车……”
“啊?!真的假的?他怎么会在这儿?”
“拍戏?探班?还是……接女朋友?”最后一句猜测带着兴奋的八卦气息。
细碎的议论声飘进耳朵,刘明浩无动于衷。这种程度的关注,对他来说早已是生活背景音的一部分。他微微偏头,视线再次投向校门深处,墨镜完美地遮挡了他眼底的情绪,但那只搁在车顶、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带着点焦躁的节奏,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金属车顶。哒、哒、哒……声音细微,却清晰地暴露了他内心的活动。
他再次低头,快速瞥了一眼左手腕上那块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腕表。指针清晰地告诉他,距离约定的下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这家伙……刘明浩在心里无声地啧了一下,墨镜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不是说好了准时下课吗?这北电的课,难道也跟打歌舞台一样,动不动就延迟?他脑海里闪过表妹白希芸那张总是笑嘻嘻、带着点小迷糊的脸。这丫头,该不会是又一头扎进哪个表演练习室,把时间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或者……被哪个拖堂的老师逮住了?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对着老师双手合十、可怜巴巴求放过的样子。
一丝无奈的笑意被他强行压回嘴角。算了,等就等吧,谁让是自己亲表妹。他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目光却依旧像雷达一样,牢牢锁定着校门口。
时间又溜走了几分钟。校门口的人流似乎稀疏了一些。就在刘明浩的耐心即将告罄,考虑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催一催时。
“哥——!”
一声清脆、明亮,带着奔跑后微微喘息的女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穿透了校门口略显嘈杂的背景音,无比清晰地撞进了刘明浩的耳膜。
来了!
他循声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米白色宽松粗棒针毛衣、深蓝色牛仔裤,背着个鼓鼓囊囊帆布大包的年轻女孩,正从校门里冲出来。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因为奔跑,几缕碎发俏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红扑扑的脸颊上。阳光跳跃在她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整个人像一团充满活力的、奔跑的小太阳。
正是他的表妹,白希芸。
她一眼就锁定了跑车旁那个醒目的身影,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脚步更快地朝着这边跑来,帆布包在她身后一颠一颠。
几乎在听到那声“哥”的瞬间,刘明浩身上那股因长久等待而凝聚的、无形的低气压和微妙的焦躁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刚才还微微抿着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那双被墨镜遮挡的眼睛里,所有的不耐烦都化作了清晰可见的宠溺和关切。
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迎了两步,伸出双臂,做出一个虚扶的姿态,声音也随之响起,带着一种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温柔和无奈:“跑慢点!看着点路!急什么?我又不会飞了!”
白希芸几步就冲到了他跟前,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她停下来,微微喘着气,仰起脸看着他,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健康的红晕,鼻尖还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吐了吐舌头,带着点撒娇和不好意思的语气:“哎呀,这不是……下课的时候被表演课老师拉住说了点期末汇报的事,耽误了一会儿嘛!我怕哥你等急了!”她一边解释,一边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刘明浩,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亲昵,“哥,你等很久啦?”
刘明浩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确认她只是跑得急了点,并无异样。他抬手,动作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习惯性的亲昵,用微凉的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白希芸那因为奔跑而显得格外小巧挺翘的鼻尖。
“能等多久?”他的声音含着笑意,低沉悦耳,“你哥我别的没有,就是耐心还算富裕。行了,上车吧。”他收回手,顺势拉开了副驾驶那扇线条流畅、向上扬起的车门,动作利落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帅气,“哥难得回来一趟,今天带你开开荤,吃点好的去。想吃什么?随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