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夜风悄无声息地拂过演武台,撩动着那身玄袍的下摆。刘镇天身姿挺拔,屹立于石阶之上,右手紧紧握住始源剑的剑柄,殷红的鲜血从掌心缓缓渗出,顺着剑脊蜿蜒滑落,在地面上溅落出几点醒目的暗红。他并未回头,步伐沉稳坚定,径直迈向高台。
紧接着,他将剑用力插入地面。
刹那间,剑身上裂纹中的金光陡然一震,恰似脉搏有力地跳动,强烈的光芒绽放开来,将整座演武台映照得亮如白昼。台下千军整齐列阵,一片寂静,唯有这光芒在夜空中闪耀。
刘镇天缓缓抬起左手,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内襟里那枚温润的玉佩,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便缓缓收回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明日出发。” 他语气沉稳,声音虽不高亢,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目标,虚渊裂隙。此次任务,并非以杀敌为要,而是关闭那道裂隙。”
台下有人下意识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肩头。那里留存着一道陈旧的伤痕,曾在大炎大陆时,被魔族战将无情贯穿,如今在夜色笼罩下,隐隐泛着淡淡的银痕。
“我明白你们心中所想。” 刘镇天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众人,“统帅若逝,鸿蒙将何所依托?”
他稍作停顿,仅仅一秒。
“若我未能归来,自会有后来之人扛起重任。”
人群中泛起一丝轻微的波动。
一名年轻的修士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你们以为,我们所守护的仅仅是一道封印?” 刘镇天抬手,毅然指向北方天际那道若隐若现的裂痕,“不。我们守护的,是门后那承载着无数意义的家园。”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却更具力量。
“门后,是它们妄图彻底抹去的一切 —— 母亲呼唤儿女时那温柔的嗓音,孩子写下的第一个稚嫩的字迹,灶台上蒸腾而起的温暖饭香。它们并非单纯要我们性命,而是要我们忘却。忘却自己的名字,忘却来时的道路,忘却为何握紧手中的剑。”
台下,一名女修听闻此言,缓缓低下了头。
“它们龟缩在非域,不敢现身,究其根源,是因为恐惧。” 刘镇天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道,“怕我们看清门后的珍贵之物,怕我们铭记自己的身份。”
言罢,他猛地拔起始源剑,剑尖直指苍穹。
刹那间,金光冲霄而起,如同一把利刃,硬生生撕开厚重的云层,显露出一片澄澈的夜空。
“今日出征,绝非只为赢得一场战役的胜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夜空,“而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人,一生都无需知晓恐惧的滋味!”
“我们去关闭那道门 —— 为那些甚至不必知晓门存在的人们,关上这扇关乎生死存亡的门!”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三息之后,前排的一名老将神情肃穆,缓缓拔剑,剑尖轻轻点地。
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
整片军阵,如麦浪随风起伏,千剑纷纷出鞘,齐齐斜指地面,气势如虹。
刘镇天缓缓转身,朝身后挥了挥手。
瞬间,九道身影从暗处有序走出,皆身着玄袍,袍上绣着精致的金云纹,面容竟与他一般无二,然而气息却各有不同 —— 有的炽烈似火,有的沉静如渊,有的迅疾如风,有的厚重如山。
九大分身,整齐列阵于台前。
刘镇天逐一走过他们身旁,轻轻拍上他们的肩头。
“你为手。”
“你为眼。”
“你为足。”
“你为盾。”
“你为锋。”
“你为枢。”
“你为耳。”
“你为影。”
“你为心。”
最后一人,是工造分身。他静静地站在末位,手中握着一柄看似寻常的铁剑,剑刃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口,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异样的青灰光泽。
刘镇天在他肩头停留了两息时间,并未言语,只是轻轻一按。
刹那间,九人同时拔剑,动作整齐划一,齐齐插入地面。
剑光连闪,九道光柱冲天而起,相互交织,迅速形成一座巨大的符阵,符阵中央缓缓浮现出 “鸿蒙” 二字,字体古意盎然,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光芒照彻山河。
台下,一名年轻的女修紧紧盯着那符文,神情毅然,忽然咬破指尖,在掌心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三个字。
守门人。
随后,她将手掌紧紧攥起,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渗出。
刘镇天收剑入鞘,低声说道:“此去,生死未卜,不问归期。”
此刻,风仿佛受到感召,忽然停止了吹拂。
天地间万籁俱寂,一片静谧。
就在这时,李利珍从阵列后方稳步走出。她并未身着战甲,只着一袭素袍,手中稳稳捧着一面铜镜。
她缓缓抬手,将镜面朝上。
镜中清晰地映出鸿蒙宗山门的景象 —— 万家灯火温馨闪烁,孩童在院中嬉笑追逐,老人悠然坐在檐下喝茶,弟子们在廊下专心诵经,袅袅炊烟缓缓升起。
那柔和的光,温暖得与这个即将出征的紧张夜晚格格不入。
她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知为何而战。”
刹那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共鸣。
全军齐声怒吼:
“为门内人,关门外门!”
声浪如汹涌潮水,直冲九霄。原本厚重的灵云被这声浪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璀璨的星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肩上、剑上。
始源剑稳稳插在高台中央,剑身裂纹中的金光骤然间暴涨,光芒万丈,竟在一瞬间奇迹般地弥合如初,仿佛从未有过破碎的痕迹。
刘镇天静静地站在光芒之中,抬头仰望天空。
他深知,那道裂痕不会自行愈合。
他也明白,明天出发之后,必定会有人永远回不来。
但他更清楚 ——
台下这千军万马,此刻已不再是单纯为了执行命令而战。
他们是为了掌心里那留存的温暖,为了镜中那永不熄灭的灯火,为了某个人喊出自己名字时脸上浮现的笑意,而战。
一名小队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手上布满老茧,伤痕交错,还有妻子临行前悄悄塞进他行囊的一块布饼。
他将布饼轻轻贴在胸口,眼神坚定,紧紧握紧了手中的剑。
工造分身静静地站在九人阵列末尾,指尖不经意间微微颤了一下。
他手中铁剑那道裂痕深处,青灰色的光芒又闪烁了一瞬。
刘镇天缓缓转身,再次面向大军。
他抬起右手,五指缓缓张开,随后猛然握拳。
全军瞬间肃立,所有人屏息以待。
他嘴唇微微颤动,正要下达出征的命令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始源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的裂纹再次崩开,一道耀眼的金光如闪电般射向夜空,在云层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符痕。
令人惊愕的是,那符痕,与李利珍铜镜边缘的刻纹,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