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传宗竟也来了昌市!
果然,这阴阳两道上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我估计他可能盯着这具尸魈也很长时间了,苦于一直不敢伸手介入,今夜这是来跟我们抢尸魈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晓不晓得这坟坑下面还有猫腻。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方传宗不会坏我们的事儿,柳珺焰已经给我发了出动的信号,我提着引魂灯,猫着腰,迅速朝着坟坑靠近过去。
坟坑又大又深,没了金鳞的金光照耀,下面黑洞洞的一片。
我一把扯掉引魂灯上盖着的黑布。
功德之光笼罩进坟坑,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坟坑下面还有一层棺材板,只是那棺材板只是一个空架子。
刚才我看到棺盖被掀了出去,这下面,却只有棺材的四壁了,底子竟是空的。
双脚落地的一刹那,我就感觉一股极致的阴寒之气从脚底板下源源不断地往上冲,激得我一个哆嗦。
下面的空间狭小逼仄,要比上面的坟坑窄很多,只能容一人身。
我提着引魂灯将四周看了个遍,除了泥土,什么也没看到。
不对。
尸魈就是从这儿往上吸精气的,这里是九天锁魂阵的阵眼。
按道理来说,从这儿不管往哪个方向,都应该是通向某一条矿道的。
既然是这样……我伸手插入泥土之中,不断地摸索着。
果然,很快我便摸到了机关,用力一拉,只听哗啦一声,一大片黑炭混着潮湿阴寒的泥土滚落下来,几乎要将我下半截身子都埋下去。
好在我有心理准备,拉动机关的那一刻,我就猛地往上跳了一下。
毕竟这坟坑下面这么窄,除了朝上,我也没办法往四周跳。
好在我跳了,也跳得够高。
跳起来的那一刻,十几支如剑的黑炭块块从里面射出来,几乎是擦着我的脚底板射过,深深地没入了对面的泥土之中。
我的身体紧接着落下去。
还没等脚底板落在黑炭堆上,我又奋力蛊蛹了一下,让身体往上又蹿起一点。
果然,被炭剑射中的对面竟也被打开了,同样的炭剑嗖嗖射出来。
如是再三,四周的泥壁竟全都被打开了,我也稳稳地落在了炭堆上,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构造,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先从哪里进入。
按道理来说,整个矿道应该都是互通的。
就算走错了路,再迅速退回到阵眼来,应该出不了事。
我攥了攥手,握牢引魂灯的灯杆,从左边进入。
一百多年前的矿道,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应该还是以左为大的。
进去之后便是一条几十米的甬道,整体地势是下沉的,走到尽头便是几节台阶。
我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走得很慢。
下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就连引魂灯都无法照亮整个空间了。
黑。
太黑了。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某一条矿道之中了,我将引魂灯凑近墙壁看去,就发现这底下的所有墙面,竟都是泥土混合着黑炭,密密麻麻地垒在一起……这让我想到了历史上一种很经典又很难破的墓葬结构——黄肠题凑。
黄肠题凑是古代帝王陵墓里一种高级的棺椁室,它由去皮的黄心柏木堆垒而成。
而眼下的矿道中,这些整齐地累积在一起的炭堆,有异曲同工之妙。
炭堆一个挨着一个,只留下一条小道,朝着更深处延伸而去。
我不知道这条矿道有多长,但我却知道,一共有九条这样的矿道。
每一条矿道上都有九个锚点,每一个锚点上都有一个被活活憋死的矿工……不对!
灰老太说当时灰小跳和矿工是被坍塌的矿道憋死的,可眼前的这条矿道并没有一丝坍塌过的痕迹。
所以当时矿工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往后退了几步……会不会是毒气?
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
毒气,应该是会污染矿工们的精气的吧?
排除那些非常手段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九天困魂阵自身了。
我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便又试探着往前走。
一边走,我一边数着步子。
我的步子跨得很小,两步才有平时一步那么大。
当我跨出第18步,也就是平时9步的距离时,我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这阵恍惚持续了几秒之后,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矿道在动。
在变!
不,是九天困魂阵在动,在变!
这种变动悄无声息,却让我感觉要魂不附体,呼吸困难,一手捏着气管,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一般。
我想往后退,先退出去,稳定住自己的神魂再想办法。
可是我根本动不了。
不是被定住了,而是我的大脑感觉已经缺氧,无法控制我的两条腿往后退。
窒息感越来越重,我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皮肉之中,掐断我的气管才好。
我跪倒在地上,引魂灯随之落地。
下一刻,引魂灯里的功德之光笼罩我全身,那股窒息感戛然而止。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过来。
不,我刚才并不是真的要窒息了,是被九天困魂阵影响了神志,出现了幻觉。
也就是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过来,当年那些矿工是怎么死的了。
不是矿道坍塌导致他们窒息而亡,而是九天锁魂阵影响了他们的心智,他们是被自己产生的窒息幻觉活活憋死的!
好巧妙也好毒辣的手段!
想明白了这些,我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站起来,重新提起引魂灯。
这一次,我大步往前走。
第9步的时候,那种神魂不稳的感觉再次袭来,那股窒息感也如约而至。
我稳定心神,脚下步子没停。
果然,这一次的窒息感转瞬即逝。
我推测对了,也验证成功。
接下来的路,我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在走出第三个9步之后,我在原地站了一下,忽然张嘴,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声:“张崇志,回家了……”
我的声音很大,尾调拉得很长。
一时间,我的声音在整个矿道里不断地回响,传出很远很远。
我紧握着引魂灯,抬起脚步,一边走一边喊:“张崇志,回家了……李怀安,回家了……孙大兵,回家了……王阿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