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门在凤七和南宫瑾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关切。
室内只剩下夏泽与惊鸿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惊鸿脸上的媚态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她肩头的薄纱不知何时已悄然拉起,遮住了那片诱人的雪白,裙裾也恢复了端庄,方才那勾魂摄魄的“虞美人”仿佛只是幻影。
她随意地在一张圈椅上坐下,姿态慵懒却带着警惕。
“夏泽,”声音不再娇媚,“你我之间,何必再玩这些虚与委蛇的把戏?南宫瑾那木头不懂,你还不懂么?”
夏泽摸索着端起旁边案几上早已凉透的茶盏,指尖在冰凉的瓷壁上轻轻摩挲,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依旧未散:“‘虚与委蛇’?惊鸿姑娘此言差矣。方才那番‘良宵美景’、‘大战几百回合’的盛情邀请,言犹在耳,莫非是假的?在下可是真心实意想向姑娘‘请教’一番的。”他刻意加重了“请教”二字。
惊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收起你这套。你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心眼比谁都明朗。你很清楚,我此来,不是来跟你风花雪月的。”
“哦?”夏泽微微侧头,“那姑娘此来,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专程来离间公瑾与凤七的吧?这手段,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离间?”惊鸿嗤笑,带着浓浓的不屑,“那两个小辈,还不值得我费此心思。不过是顺手为之,给枯燥的日子添点乐子罢了。”她话锋一转,“我来,是想与你这位搅乱了我全盘布局的‘崎泽君’,谈笔交易。更想知道,你在这即将倾覆的梁国棋局上,又想落什么子?”
夏泽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他“望”向惊鸿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交易?你我皆是执棋之人,何必妄自揣测对方棋手的心思?你为你的‘任务’,我为我的‘目的’。梁国这盘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惊鸿眼中精光一闪,“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交易的内容’么?”
夏泽轻轻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所谓‘交易’,不过是你献给梁王的那条‘反间计’?我倒是很好奇,是怎样的‘妙计’,能让那昏聩的梁王如获至宝,甚至不惜让你一个后宫妇人插手这等军国机密?”
惊鸿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告诉你也无妨。梁起亥被你软禁;你不惜出兵四十万,耗费钱粮无数,想必对这大梁势在必得...”
“所以呢?”夏泽饶有兴致地问。
“而我,所求不过是想完成你口中的‘任务’,你如果帮我,我就助你收复大鲁!而且是不用动一兵一卒!这笔买卖你可不亏!”惊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至于反间,不过是哄骗梁王的把戏罢了!”
夏泽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笑了笑:“买卖倒是不错,可惜交易的‘对象’却不合意!”
“什么意思?”惊鸿柳眉一竖,语气转冷。
“红花会...你们认为我很傻么?”夏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暂且不说交易,就是现在的你都已经陷于泥潭之中了!你却还不自知,‘反间计’....”
夏泽带着一丝嘲弄,继续道:“你太小看梁王了,后宫不得干政乃至理名言,他能让你说出口,就已经是对你产生了猜忌!他虽贪婪,但不傻!他连自己的亲子都可杀,在他眼中只有自己,没人能左右他!就像他为何要杀那个大臣一样,恐怕这一个目标‘就是你’了!”
惊鸿的脸色骤变,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没想到夏泽竟然将梁王看的如此般透彻。
即便自己深陷险境,也断然有办法全身而退,但这个瞎子,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厅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两人无声的对峙。
杀意,第一次在惊鸿眼中清晰地弥漫开来,不再是针对凤七的那种轻蔑,而是面对真正威胁时的凝重。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中,夏泽却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在身侧矮几上那副闲置的棋盘表面轻轻一拂。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拂去尘埃。
刹那间,纵横十九道的星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点亮,清晰地在他指尖下显现出来——那并非真实的纹路,而是某种以特殊气息勾勒出的棋盘!
“美人,”夏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打破了僵持,也瞬间攫取了惊鸿全部的注意力,“下一局?”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拈起一枚无形的“棋子”,却并未落在任何已知的星位上,而是精准无比地按在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棋盘之外的坐标点上!
那个坐标点,在惊鸿的感知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亮起!
那是她秘密安插在梁国宫廷深处、一个极其隐蔽且至关重要的暗桩的唯一联络坐标!
是她整个情报网络的核心节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