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灵儿滚了七八级台阶,才终于倒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蜷缩着身体,疼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林薇和其他几个好心的同学赶紧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扶她,却又不敢轻易动她。
喻灵儿疼得吸着冷气,尝试动了一下胳膊和腿,万幸似乎没有骨折,但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多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尤其是脚踝,一动就钻心地疼。
“谁啊?刚才谁推的?”林薇气愤地抬头看向楼梯上方,但上面挤满了同样受到惊吓、面面相觑的学生,根本找不到那个始作俑者。人群拥挤,似乎只是一场意外的踩踏事故。
“先别管了……扶我去……医务室……”喻灵儿忍着痛,声音虚弱。
林薇和另一个女生连忙小心地搀扶起她。喻灵儿几乎无法站立,右脚踝一沾地就疼得冒冷汗,只能靠她们半扶半抱。她狼狈地捡起散落的东西。
她们艰难地走下剩下的楼梯,挪出教学楼。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喻灵儿却觉得浑身发冷。
校园医务室在一栋僻静的小楼里。
消毒水的味道淡淡弥漫在空气中。林薇推开医务室的门,扶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很安静,靠窗的位置摆放着几张干净的诊疗床,药品柜玻璃反射着微光。
“有人吗?老师?有同学摔伤了!”林薇焦急地喊道。
里间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伤到哪里了?”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如同溪流滑过卵石。
喻灵儿忍着痛抬头望去,瞬间愣住了。
一位穿着干净白大褂的年轻校医,迎面而来。
他身姿挺拔,白大褂敞开着,里面是熨帖的浅蓝色衬衫和深色长裤。
眉眼干净温和,鼻梁高挺,嘴唇唇角天然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令人舒适的暖意。
目光清澈而专注,整个人透着一股书卷气的温和与沉稳,像初夏清晨拂过的一缕清风。
是……柏清风!
柏清风的目光落在被搀扶着、狼狈不堪、眉头因疼痛紧蹙的喻灵儿身上,温和的眸子里立刻染上关切。
他快步上前,声音放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摔倒了?别怕,先过来坐下。”
他示意林薇将喻灵儿扶到最近的诊疗床上,动作自然而专业。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轻轻托住喻灵儿未受伤的胳膊肘,帮助她小心地坐下。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喻灵儿疼得吸气,声音都有些发颤,除了疼痛,更多了几分窘迫。
“摔到哪里了?脚能动吗?”
柏清风蹲下身,保持着一个礼貌而专业的距离,目光仔细地检查她明显肿起来的右脚踝,以及胳膊和膝盖上已经开始浮现的大片青紫淤痕。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打量。
“脚……很疼……”喻灵儿小声说。
柏清风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脚踝周围,观察她的反应。
“看起来是扭伤,比较严重。这些地方,”他指了指淤青,“挫伤。万幸没有明显骨折迹象。我先帮你冰敷止痛,处理一下擦伤。”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有效地缓解了喻灵儿的紧张。
他转身去准备冰袋、消毒水和药膏,动作麻利而沉稳。
林薇在一旁松了口气,小声对喻灵儿说:“幸好校医老师在,他看起来好靠谱。”
柏清风拿着东西回来,小心翼翼地用绷带将冰袋固定在她的脚踝上。
冰凉的触感暂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接着,他又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极其轻柔地为她清理手肘和膝盖上的擦伤。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他低声说,动作尽量放到最轻。
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小腿皮肤,带着医者特有的微凉温度,却让喻灵儿不由得想起海边副本里面,柏清风也是这样子给她处理伤口,她感到一阵恍惚。
在那个副本里面,虽然时间流速替换到游戏大厅里,也就过了几天。
但他们两个人却是实打实地在隐藏支线里面一起度过了十几年,青梅竹马。
他们在那里面经历了一次小小的人生,一起长大。
可是离开副本之后,他们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任何立场,没有身份,再去关心对方。
这种感觉很微妙。
原本或许他们可以假装是朋友,以朋友的语气寒暄。
可是喻灵儿不想这样。
当初他们只是经历过前置副本的时候,明明相处更轻松一点。
喻灵儿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楼梯上人很多吗?”柏清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温和地问道,像是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课间,很挤……”喻灵儿含糊地回答,心里却掠过一丝疑虑。那一阵突兀而猛力的推搡,那真的只是拥挤吗?
毕竟她应该也没得罪什么同学,不至于有谁要这样害她吧?
可当时的教学楼明明不处于诡异时间,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触犯了规则?
……
柏清风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喻灵儿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疑虑。那不仅仅是摔倒后的疼痛和惊吓,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某种无法言说危险的警惕。
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用棉签蘸取了一些透明的药膏,轻柔地涂抹在她膝盖的擦伤上。药膏带来一丝清凉,缓解了火辣辣的刺痛。
“课间楼梯确实拥挤,以后要多加小心,尽量靠边行走。”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校园安全常识。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喻灵儿的心猛地一跳:“不过……有时候,人群也是一种保护。”
一般人发生这种事情可能就会远离人群了,但是柏清风是在告诉他,如果当时她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下去的话,后果会比现在更严重吗?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在随口评论,但那双透过镜片看向她的眼睛,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他似乎意有所指,却又没有点破。
喻灵儿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柏清风却已经低下头,仔细地将纱布盖在涂好药膏的伤口上,用胶带固定好。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只是基于经验的猜测?
喻灵儿不敢确定。
“好了,”柏清风站起身,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脚踝24小时内持续冰敷,每次15-20分钟,避免活动和承重。这些挫伤按时涂药,保持清洁。如果明天脚踝肿痛没有缓解,或者身体有其他不适,一定要再来检查。”
他的叮嘱专业而周全。
“谢谢老师。”喻灵儿小声道谢,在林薇的搀扶下,尝试用左脚站起来。
“能走吗?”柏清风看着她,眉头微蹙,“需要拐杖吗?医务室有备用的。”
“不用不用,”喻灵儿连忙摇头,单脚跳了一下,靠在林薇身上,“我室友扶我回去就好。谢谢老师。”
柏清风点了点头,没有强求。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笔在一张便签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她。
“这是我的电话,”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如果脚伤晚上疼得厉害,或者有任何……其他不舒服的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便签上是一串干净利落的数字,墨迹未干。
喻灵儿接过便签,指尖仿佛被那墨迹烫了一下。这不仅仅是校医对普通学生的关照,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更私人的担忧。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因为那段只有他们两人记得的、被重置的时光里,所残留的本能牵挂?
她捏紧了便签,低声道:“……好。”
在林薇的搀扶下,她单脚跳着,慢慢地挪出了医务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似乎能感觉到,那道温和却洞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