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中不少首饰铺子都暗中查过与七宝阁有往来的货商,企图找出是谁源源不断给七宝阁提供那些新鲜花样的首饰。
只是那顾掌柜将人藏着掖着,几月过去,大家都没打听到音讯。
今日顾掌柜想将他仿制抄袭之名坐实,就得将做这些首饰的幕后匠人请至台前。
商人逐利,若是找出此人。他能将那些首饰卖给七宝阁,自然也能卖给别家,就看谁给的利更高罢了。
届时他光明正大去拿货,谁还敢说他抄袭?
坏名声只是一时,利益才是长久的。
七宝阁想对付宝珍阁,总得付出些代价。
“告状人,你可有证据证明,那些花样首饰原是七宝阁所有?”陈大人看着红藤问道。
“回禀大人,证据自是有。”说罢,红藤看了眼林岁安,“请大人准证人林氏女呈上证词证据。”
“林氏女?哪个林?”成大人心中一一咯噔,别是平宁侯府那个林吧?
红藤指了指站在围观百姓前的林岁安,随即有衙役上前,将其引至公廉堂旁边的偏堂。
恒国虽有未出阁女子不得出庭为证,但若此人牵涉其中,或是重要人证,也可传唤至偏堂,由官吏正妻或当地节妇陪同,再由官吏审讯。
偏堂的门窗皆敞开,十步之外,有衙役看守,围观的百姓也能瞧见里面的境况,但听不大真切。
林岁安一进去,便瞧见一位满身素净的妇人端坐在内。
府衙接到有妇人报官时,便叫衙役去请了节妇至此,有备无患。
林岁安冲着那位妇人福了福身,那妇人轻轻点了点头。
她无需做什么,甚至不用说话。她的存在,便是为了确保女子的声誉不会因上衙门作证,而受到损毁。
林岁安刚起身,便见师爷和一位捧着纸笔的小吏进来。
林岁安行了礼,那师爷脸上带着笑,问道:“敢问姑娘家住何处?”
小吏在靠着墙不显眼处的矮桌前坐了下来,将师爷和林岁安的对话一一记录。
“回大人,小女家住城南平芜巷。”林岁安如实回道。
只见那师爷微弯的背脊稍稍挺直了些,脸上的笑也从带着一丝谄媚变得轻松许多。
“告状之人说你能证明那些首饰花样是归属七宝阁,你可有什么证据?”师爷问。
“禀大人,那些首饰花样乃小女所做,那些首饰也皆出自小女家中作坊。”
说着,林岁安从袖子里摸出一叠图纸。
那些图纸上画的正是此前她送去七宝阁的那些首饰花样,且还标明了所画日期,证明那些首饰花样是归林岁安所有。
另还拿出了她与七宝阁签订的契书,并表示只与七宝阁签订了契书,宝珍阁确为抄袭,损害了她与七宝阁的利益。
师爷将那些图纸与文书收走,这些物证还要拿去叫府衙的老师傅瞧瞧笔墨新旧。
又问了些她与七宝阁契书上的细节,和一些旁的问题,点了点头。又与那位妇人行了一礼,才去了府衙正堂。
话已问完,便有婆子来请那名节妇去别处歇息,林岁安也回到了堂前。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宝珍阁的掌柜看着红藤的目光有些愤然。
陈大人命宝珍阁即刻将那些仿制七宝阁的首饰收回,此后不得再售卖,另再赔偿七宝阁纹银百两,以弥补七宝阁的损失。
罚得虽不算重,却叫宝珍阁背上了抄袭的名声。
此后许久,宝珍阁的生意都极为惨淡。
林岁安虽不知红藤明知宝珍阁背后有人,为何还与之对上,但此事已告一段落。
从府衙出来,郑掌柜狠狠瞪了红藤一眼,随即扫到红藤身旁的林岁安,眼中又闪过一丝精明。
“林姑娘。”郑掌柜腆着笑想上前搭讪。
却被红藤上前一步将其挡住。
红藤不屑地看了郑掌柜一眼,随即拉着林岁安上了马车。
马车往平芜巷的方向驶去。
红藤沉默地坐在马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岁安好几次想问,又想起在茶肆时红藤所说‘知道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姐姐不回铺子么?”瞧着红藤竟将她快送到平芜巷,林岁安终是忍不住问。
“今日无事,且送送你吧。”红藤掀开帘子瞧瞧了街上。
见哪怕是在寒冷的冬日,街上也是行人如织,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
“安儿。”
林岁安正看着外面几个头戴虎头帽的小孩儿举着糖葫芦欢快地跑过,便听红藤轻声唤她。
“今日之后,怕是有许多首饰铺子的掌柜寻你拿货。你的那些首饰,卖的便是别具匠心,独特新奇。若是满大街都是,怕是没什么好处......”
犹豫了片刻,红藤又道。
“且那些个商人背后站着哪家,你也都不知晓,你也要小心些。必要时,去寻老夫人,老夫人不会不管你。”
“姐姐,我知晓的。”林岁安点点头。
在京都城中,她只想靠着平宁侯府赚些快钱。
等她有了本钱,再扩大作坊,采买女工和匠人。 争取将自己的东西卖到其它州府去,且她还想开自己的店铺,打出自己的名声。
她自是不会让自己作坊生产的首饰,沦为随处可见的普通品。断自己后路,毁自己前程。
至于那些商户会不会威逼利诱,只能先静观其变,若她真应付不了,便去平宁侯府求助就是。
见林岁安心中清楚,红藤点了点头。
又道:“此后七宝阁与你交接的可能不再是我,你放心,与你交接之人也会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对你照拂一二。你就如往回与我那般,正常往来便是。”
“姐姐何出此言?”林岁安面色微变,“老夫人这是要将姐姐舍弃了不成?”
如红藤姐姐这样好用又忠心的下人,舍弃了,想再培养一个,可没那么容易。
老夫人......不,平宁侯府到底要做什么?
林岁安心中疑虑横生。
见林岁安如此问,红藤心中的阴霾散了不少,笑着敲了下林岁安的脑袋。
“你胡说什么?不过是我今日硬生生得罪了背靠着吏部尚书府的宝珍阁,要避避风头罢了。年后,我便要私下里去帮老夫人巡查庄子和曹州的一些田产,何时回来,犹未可知。”
说罢,红藤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岁安。
“此事,我只告知了你,你可不能告知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