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国文风盛行,但凡家中有余财,都想将家中子弟送到私塾识几个字,以后,也好凭着识字寻一门好的营生。
如余传文当年便是如此,甚至罗子清爹娘的初衷也是这样。只是后来发现孩子在读书一道上确实有些天赋,才咬着牙继续供孩子读书。
在考取了些功名后,更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改换门楣的机会就在眼前,以后的儿孙都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能跨越阶层,甚至族谱都有可能在他这一代单开。
谁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若放弃,下一个在读书上有天分的孩子又不知道会出自哪一代。怕是到死都会后悔,到死,都死不瞑目。
且从先皇开始,大力改革科举制度,叫不少寒门、农门学子有了鱼跃龙门的机会。
此回在皇帝的授意下,农门寒门学子居多,没有根基的新臣,才能更好驾驭。
殿试两日之后,便是金榜放榜之时。
放榜后次日,新科进士穿上御赐的大红色进士服,戴上簪花帽,身披红绸,打马游街。
林岁安告了假,早早出了侯府。
余梦非很早前便在进士们必经的街边茶楼定好了靠窗的位置,到时候那些新科进士从街上过,在这些窗口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照着余梦非给的地址,林岁安穿过重重人群寻了过来。
今日街上卖花、卖果子香囊香包的姑娘小子比往日多了许多,混迹在来看打马游街的姑娘中,手中的鲜花香囊果子眨眼间便倾售一空。
“安儿,这里。”余梦非挥了挥手中帕子,招呼林岁安。
身边的小跟班余书恒也大声喊道:“安儿姐姐。”
余书恒的声音可太有辨识度,一嗓子便叫林岁安在人群中寻到了地方。
林岁安过去,桌上已经点好了饮子糕点,还放着一篮子鲜花和好几个香囊。
“阿姐,恒弟。”林岁安挥着手帕扇了扇风,一路过来真是太难了。
仿佛整个京都的姑娘们都倾巢而出,街两边皆站着不少姑娘,沿街的茶楼酒肆,但凡开门儿做生意的,无论你卖什么,二楼靠窗处都有姑娘围着。
另还有些瞧热闹的学子,也占去了一些位置。
连平宁侯府上的三个姑娘,也带着几十个丫鬟婆子,提着十几篮子鲜花香囊出了府。
她们的大哥哥也中了进士,且名次不低,自家姐妹自是要来捧场的,决不能叫砸在自家大哥哥身上的鲜花香囊比旁人少了去。
人山人海地挤过来,林岁安额间都浸了些汗。
“用我的扇子吧。”见林岁安用帕子扇风,余梦非将手中的团扇递了过去。
林岁安接过,呼呼扇了几下,又喝了杯冷饮子,身上的热意才散了些。
好在还在四月天,不然这么多人,非得中了暑气不可。
等林岁安凉爽了,余梦非才发现林岁安是空着手来的。
“你怎么不买些鲜花?我的花儿可都是要给子清哥哥的,你可不准用。”余梦非将装着鲜花的篮子往自己跟前挪了挪,她只买了这一篮子花,可不能叫安儿拿去砸在旁人身上。
林岁安斜睨了余梦非一眼,轻哼一声。
“果然,有了姐夫,咱们这些做弟妹的早丢到九霄云外。我又没有未婚夫婿在游那劳什子街,何必花费银钱买什么花儿朵儿。早知道阿姐这样小气,今儿我就不巴巴儿地来了,瞧瞧挤了我一身汗。且我也不稀罕你那些花儿朵儿的,我自己也带了香囊。”
说着,林岁安拍了拍自己腰间同荷包并排挂着的一个精美香囊。
这香囊是她闲时做的,款式布料虽普通,但林岁安绣艺好,上面绣的兰草栩栩如生。
听林岁安如此说,余书恒也点了点头。
安儿姐姐说得没错,阿姐心中只有子清哥,连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在阿姐心中都已经没有任何位置。
太叫人伤心了。
“你点什么头。”余梦非拍了下余书恒的脑袋。
瞧着站在统一战线的林岁安和余书恒,余梦非自知理亏。
四处瞧了瞧,见楼下有个卖花女,便摘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余书恒。
“也不是阿姐吝啬,这些花儿是我一朵一朵亲手挑的,自是不同。恒哥儿,你下去,将那卖花女手上的花儿都给你安儿姐姐买来,剩下的,就当阿姐给你的跑腿儿费。”
余书恒掂了掂手上的荷包,又看了眼楼下的卖花女,一溜烟便跑了下去。
阿姐荷包里的银钱可真不少,买了花儿还能剩许多,剩的可都是他的。
他可不像阿姐,既有自己的体己银子,平日里做些绣活儿也能得些银钱。她自己的银钱爹娘都叫她留着,便是买胭脂水粉,头花首饰,爹娘也会额外给银钱。
而他,只有买笔墨纸砚时,爹娘才会给些银子。平日里去学堂里,爹娘给的银钱都算得精准,仅够他日常花销。
即便是他省了又省,也只攒下了二两银钱。
他不跑快些,若那卖花女手上的花儿叫旁人买了去,这跑腿儿费不就赚不到了。
等余书恒买了花回来,便听见远处有锣鼓声传来。
走在最前头的,便是鼓乐仪仗队,吹吹打打一路过来,好不热闹。
新科状元领头,骑着披红挂彩配着精致马鞍的宝马而来。
随后,便是榜眼和探花郎。
三人身后再依照名次跟着其余骑着高头大马的进士们。
二百多名进士,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过来。
“啊,来了来了。”一声娇呼打破了围观的宁静。
随即整个场地都沸腾了起来。
“状元郎和探花郎好俊俏~”
“哇,今年的进士好多少年郎,比往年那些老头子强多了。”
“快看,那是谁?有没有人认识,他长得好英俊。”
......
一阵阵女子娇俏地呼唤,叫那些骑在马上的新科进士们涨红了脸。
不是羞的,纯粹就是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女子夸赞、吹捧过,激动的。
姑娘们都抛弃了往日的娇羞,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些金科进士。反正人多眼杂,瞧瞧,大家都一样激动。
一时间,那些闺阁礼仪皆被抛往脑后。
随着欢呼,一簇簇鲜花铺天盖地地丢了过去。
里面还夹杂着香囊、香包、新鲜的小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