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沉默了许久，看向皇帝的目光明显带着不赞同，但似乎又不知要如何开口的模样。
皇帝见状，多少是猜到了皇后的心思，苦笑一笑道：“姝儿觉得这样不好？”
“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皇后娘娘微微叹息，虽这般问，但到底没有让皇帝过多为难，而是主动又自己给出了答案。
“罢了，我也懒得说什么假话了，储君之事，我本不应该干涉，但陛下既然有此打算，且多少又涉及到了我，那就不得不僭越两句。”
说到这，她顿了顿，这才继续。
“若陛下如今实在是对所有皇子都不满意，意欲将王昭仪即将出生的小皇子当成未来储君，从头开始由我们一起精心教导培养，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没必要非得去母留子，更无需早早记在我名下。”
“一则去母留子有悖人伦，况且哪怕做得再隐藏，将来也可能让那孩子知晓，平白招惹仇恨，引得陛下与他离心。二则早早记我名下便为嫡出，又由我单独抚养教导，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到陛下的打算，如此一来那孩子也未必能够平安长大。”
“有些事，只要陛下当真想做，我自会尽心尽力配合陛下，至于其他的，于我而言都不重要。小皇子多个生母真心疼爱总归是好事，而我无论如何也是他的嫡母，已然足够。”
若非不能直接骂人的话，皇后娘娘当真想将眼前之人臭骂一顿，再一脚踹飞。
什么玩意儿，干着如此狠毒之事，还想让她来背锅？
杀母之仇将来就是现成的把柄，真这样的话，小皇子他朝得势第一件事就是弄死她为母报仇。
有时候，皇后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杀了皇帝全家，不然这辈子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被这么个恶心玩意儿反复压榨利用。
更可笑的是，皇帝还能自我感动，觉得对她才是真爱，深情无比。
皇后娘娘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怕实在没法压制住心中想要呕吐的冲动。
好在她那番处处都为皇帝着想的肺腑之言，到底极具说服力。
特别是最后一点，对小皇子过于高调重视的话，他如今的这些皇子们，定然是不会允许那孩子平安长大。
当然，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却毫无野心贤良之后，更是让皇帝觉得无比安心与骄傲。
所以皇帝觉得姝儿说得很对，重新培养继承人的事，还是暗中进行更好。
或许过个一两年，他可以先随便立个太子在明面上当靶子，等将来时机成熟后再改立太子便是。
而这样的安排对皇帝来说才是最好的，毕竟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是短寿之君。
皇位他至少还能安安稳稳坐个二三十年，足够他从零开始精心培养一个优秀出众、处处都能合乎他心意的继承者。
……
飞霞宫，王昭仪因为即将临产，晚上很难安寝。
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既有期待，却又不敢投入太多的感情，就怕将来自己与这孩子亲缘浅薄，待留遗憾。
毕竟打一开始，孩子就是她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一场交易才会有的。
王昭仪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若非皇后娘娘，她恐怕早就死在了宫中，更没那能力让家中唯一在意的妹妹挣出泥潭，搏出光明的未来。
所以在王昭仪心中，这不仅仅是交易，更是她心甘情愿的报恩方式，哪怕皇后娘娘只是视为公平交易。
“主子，怎么还没睡下，是哪里不舒服？”
嬷嬷满腹心事地走了进来，见自家主子还没睡，连忙遮掩好情绪上前询问：“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没事，不用那么麻烦，肚子大了总是不如往常那般自在，等生了就好。”
王昭仪摆了摆手，不想那般兴师动众，转而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嬷嬷瞧着心神不宁的。”
嬷嬷之前在宫里没少陪她吃苦受欺负，难得对她忠心耿耿，所以王昭仪自然也极为熟悉了解嬷嬷，这会儿明显是有些不对劲。
纠结了片刻，嬷嬷叹了口气，还是没选择隐藏，压低着声道：“皇上今晚宿在了凤仪宫，竟同皇后娘娘说，等您肚子里的小皇子生下来后，便寻个由头将您赐死，再将小皇子记到皇后娘娘名下，由皇后娘娘亲自教养，好在被皇后娘娘直接否掉了。”
嬷嬷话音都带着颤，明显气得不轻，得亏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当下便反对，才让皇上打消了去母留子的念头。
不然她家主子真是死了都没地方伸冤，这宫中当真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娘娘特意让小秋子过来传的话，让主子只管安心生养，日后若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也莫要当真，总之有娘娘在，自会保您与小主子性命无忧，安享荣华。”
嬷嬷也觉得皇后娘娘不是那种卸磨杀驴之人。
她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一双眼睛不说看穿所有人心，但什么人良善，什么人值得信任，还是不会看走眼。
听到这番话，王昭仪丝毫没有怀疑皇后娘娘特意派人传话的动机，反倒彻底松了口气，连带着看向自己肚子时的目光都变得格外柔和了些。
说实话，她一直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真正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忐忑不安的从来都只是皇帝罢了。
看看，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孩子还没正式生下呢，皇上就打着去母留子的念头，全然没有将她这条命当成一回事。
无比庆幸的是，皇上并未等她生下孩子后直接动手去母留子，而是提前在皇后娘娘面前吐露了心思与打算，这才让皇后娘娘明明白白地为她留下了一条活路，让她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有皇后娘娘在，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嬷嬷别在意皇上对我的态度，他不将我当人看，自有皇后娘娘为我与我的孩子当靠山，只要咱们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将来必定能够活得长长久久，比谁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