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实验室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像被精心切割的金箔。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正围在绘图板前,指尖划过沾着淡蓝色油墨的设计图。
那上面是无人机机翼的流线型曲线,边缘还留着反复修改的铅笔印。
旁边的工作台上传来仪器低低的嗡鸣,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泛着冷白的光,和讨论声里的热络撞在一起,像在空气里织着一张网,网住的都是关于未来的细碎光亮。
或许是某架无人机掠过城市天际线的影子,或许是某个技术突破后实验室里炸开的欢呼。
无人机实验室的节奏向来利落,图纸敲定就能立刻动手调试。
隔壁的智能手机实验室则是另一番景象,货架上码着半成型的主板,工程师们正拿着游标卡尺反复测量零件公差,进度按部就班,像钟表齿轮一样精准咬合。
但王多余此刻的心思,大半不在这些实验室里。
他坐在办公室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桌角那张广东地图上。
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几个区域,已经放了三天。
最让他心头发沉的,是岳父那边迟迟没来的回音。
他太清楚岳父的分量了。那位在广冬坐稳省长位置的老头。
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可这次,关于在广冬落地智能机零配件厂的事,电话打了两次,邮件发了三封,得到的只有一句“知道了,再看看”。
王多余其实懂,这不是敷衍,或许是省里在权衡产业布局,或许是地块选址还没敲定,但越是拖着,他心里那点笃定就越是晃悠。
他不是没想过为什么偏要把厂子放在广东。
除了给岳父“锦上添花”的心思,更重要的是珠三角的供应链基础。
未来智能手机量产,从屏幕到电池的运输成本能省多少?
他指尖在地图上划过东莞、深市的位置,脑子里已经算出了物流路线图。
这四个厂子,是他盘算了小半年的结果。
先说那座中型高像素密度显示屏工厂。
他记得第一次在展会上见到早期智能机的屏幕时,总觉得像素颗粒像蒙了层雾,心里就憋着股劲。
要做就做能让用户看清每根发丝的屏。
所以他定了3.5~10.0寸所有尺寸,特意标注“类似后来的Retina显示屏”。
奶豆整理的资料里说,这种屏幕的像素密度要达到人眼分辨极限,设备精度得比现有生产线高三个等级。
总成本10亿,他在笔记本上列过明细:德国进口的镀膜机占了4亿,厂房的恒温车间建设要2亿,连操作工人的培训费用都预留了5000万。
两条生产线,800个工人,他甚至想好了这两天就通知,自己手中大兴区的那家职业技校,多招收点学生,定向培养技术员。
电池工厂是另一个重头戏。
前阵子实验室测试样机,总觉得续航差口气,科技大学实验室的这些老教授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他拍板要自建生产线。
单条1GWh的线,设备得从小日子那边订,3亿一台,两条线就是6亿。
厂房选在靠河的地方,方便冷却系统排水,土地加基建1亿刚够。
500个工人里,得有至少50个是电化学专业的,他已经托人联系了几所大学的系主任。
算下来总体费用7亿软妹币,不多,但每一分都得花在刀刃上。
最让他肉疼的是芯片工厂。
90纳米制程,奶豆从国外论坛扒来的设备报价单上,光刻机的价格像个天文数字——25到30亿美元,几乎占了设备投资的大半。
他特意让奶豆黑进了别人的芯片厂,隔着玻璃窗看洁净室里穿着连体服的工人,才知道那地方的空气洁净度要比手术室高100倍。
5亿的洁净室建设费,他咬着牙写进了账单内,毕竟一颗芯片的良率,可能就差在那几微米的尘埃里。
月产能5万片晶圆,够供得上初期的智能机需求了,40亿的总成本,几乎掏空了他一半的预算。
相比之下,组装工厂就像“轻骑兵”。
5亿的预算,够建五个标准化车间,流水线从德国引进,工人大多是流水线熟练工,培训起来快。
他选的位置离港口近,方便零部件运进来,成品直接装船发往全国各地以及世界各地。
四个厂子加起来70亿,是他把锦鲤公司的流动资金、股市套现的钱、甚至几个专利授权费都凑在一起的总数。
那天晚上他对着计算器算到后半夜,屏幕光映着他的脸,心里一半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一半是对未来的渴望。
他王多余不可能永远为锦鲤公司进行输血,虽然他手中握着大笔的资金,但这种事情公私要分清。
等这些厂子运转起来,从芯片到组装全链条打通,那部他画在草稿纸上的智能机,才算真正有了“骨头”。
可岳父那边的沉默,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倒不是急着建厂房、拿土地,毕竟手续审批总有流程,可他怕夜长梦多。
正想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顾晓楠二哥从米国打来的。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声。
“妹夫,你那批设备清单我收到了!”顾老二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传真纸都快堆成山了,我刚对着电脑核了价——50亿?你这是要搞大动作啊!”
王多余笑了笑。他早知道这位二哥在米国商界混得熟,从实验室那几台精密仪器的采购速度就能看出来。
“都是建厂的刚需,流水线、检测设备,一样都不能少。”
“我跟我老婆说的时候,她手里的碗都差点掉地上。”顾老二在那头乐不可支。
“咱俩算笔账,这批设备的代理费就够咱家换套大house了,更别说后续的维护订单。”
“这单干完,我跟你嫂子打算在加州买块地,建个小农场,以后就不跟那些中间商瞎掺和了。”
王多余能想象出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