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离开昆仑时,天还没亮,云层压得很低,像要把昆仑的峰顶裹进墨色里。他怀里揣着那枚从手背上收起的光点——那光点离开皮肤后竟凝成了一粒冰晶,裹着极淡的魂息,入手是暖的,不像昆仑的冰那样刺骨。他没敢耽搁,脚下凝起灵力,朝着仙界的方向疾飞,衣袂划破夜风时,还能听见身后昆仑冰窖的方向,隐约传来承影剑极轻的震颤,像在送别,又像在叮嘱。
凌霄殿的御书房还亮着灯。肖飞落在殿外的白玉阶上,刚要通报,就见守在殿门的仙官朝他比了个“轻”的手势,低声道:“陛下已经在里面待了三个时辰,没让任何人进去,只盯着承影剑发呆。”肖飞的心轻轻沉了沉,他抬头望向御书房的窗棂,灯光透过窗纸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手里似乎正握着什么,一动不动,像尊凝固的玉像。
他轻轻推开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御书房里燃着安神的檀香,却压不住空气中淡淡的龙血气息——承影剑就放在书桌中央,剑鞘上的血纹比在昆仑时暗了些,却仍在缓慢地流转,系在剑柄上的玄穹玉佩,正贴着剑身轻轻晃动,玉面反射着灯光,映出书桌一角摊开的《五界秘录》,书页停在记载“归墟封印”的那一页,边角已经被翻得起了毛。
玉帝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上还穿着白天处理政务的明黄色龙袍,只是领口的玉带松了些,长发也有几缕垂落在肩后,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些说不出的落寞。他手里握着一枚玉佩,肖飞认得,那是玄穹当年遗失在人间、后来被渔民打捞起的“穹”字玉佩,如今被打磨得光滑温润,玉绳还是当年玉帝亲手编的红绳,只是红绳边缘已经有些发白。
“来了。”玉帝的声音很轻,没有回头,却准确地感知到了肖飞的到来。肖飞走上前,刚要行礼,就被玉帝抬手拦住:“不用多礼,昆仑那边……承影剑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在肖飞怀里,似乎察觉到了那粒冰晶的存在,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肖飞从怀里取出那粒冰晶,放在掌心递过去。冰晶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刚靠近承影剑,剑鞘上的血纹突然亮了起来,玉佩也猛地颤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嗡鸣。玉帝的呼吸顿了顿,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晶,指尖刚触到,冰晶就化作一道微光,钻进了承影剑的血纹里,剑身上的血纹瞬间变得鲜红,竟在书桌上方映出了一小片归墟的景象——玄穹蜷缩在封印上的身影,虽然模糊,却清晰可辨。
“他……还在守着。”玉帝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轻轻抚上承影剑的剑鞘,指尖顺着血纹慢慢滑动,像是在触摸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他的动作很轻,怕惊扰了什么,眼神里的落寞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整个御书房淹没,“我知道他不会走,可每次想到他一个人在归墟深处,冷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肖飞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看着玉帝的指尖在剑鞘上停顿,落在玄穹玉佩上,轻轻摩挲着玉面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当年玄穹还在时,每次玉帝处理完政务,玄穹都会端着一杯暖茶走进御书房,两人就坐在书桌前,一个看奏折,一个擦剑,偶尔说几句话,空气里都是暖的。可如今,暖茶还在桌角放着,却已经凉透了,擦剑的人也不在了,只剩下一柄剑、一枚玉佩,和一个对着剑发呆的玉帝。
“肖飞,”玉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在昆仑……有没有听到什么?”肖飞的心轻轻动了动,他知道玉帝在等什么,也知道那句话对玉帝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承影剑鸣响时,石壁上映出了归墟的景象,玄穹仙将……说了一句话。”
玉帝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玉佩的手瞬间收紧,指节都泛了白。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肖飞,眼神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敢置信,像个等待答案的孩子。肖飞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出了那句藏在心里的话:“他说,陛下,晚安。”
“陛下,晚安。”
这六个字在御书房里轻轻回荡,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玉帝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玉佩“当啷”一声掉在书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承影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许久,他突然蹲下身,双手撑在书桌上,肩膀轻轻颤抖起来,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只听见极轻的、压抑的呜咽声,混着檀香的气息,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肖飞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玉帝,那个在五界危难时镇定自若、在众仙面前威严端庄的玉帝,此刻像个失去了珍宝的孩子,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只有承影剑和玉佩的御书房里。他想起玄穹在归墟深处说那句话时的模样,想起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容,突然明白,有些思念,从来都不是单向的——玄穹守着封印,想着玉帝;玉帝守着承影剑,也想着玄穹,只是一个在归墟深处,一个在凌霄殿上,隔着生死,隔着五界,只能借着一柄剑、一枚玉佩,传递着彼此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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