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漏风的天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南天门,御书房的烛火便晃了晃。玉帝指尖捻着那枚青玉镇纸,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倒比案上冰镇的玉露更醒神。他推开第七层书架时,暗格里的铜锁“咔嗒”一声,像是咬碎了三千年的寂静。
《五界秘录》的封皮摸着像块老树皮,翻开时扬起的灰在光柱里跳舞。他记得上次读这一页还是在玄穹被捆仙索缚在诛仙台时,那孩子胸口的血窟窿正对着归墟裂缝,金红色的仙元像被狂风卷走的沙,眨眼就散了大半。
书页上的朱砂字洇了边,“归墟裂缝,非至亲之血不能补”。当年他捏碎自己龙角取血时,殿外的梧桐叶正落得簌簌响。龙血混着仙力灌进裂缝的刹那,他听见玄穹微弱的呼吸声,像春雪落在烧红的烙铁上,又轻又烫。
“陛下,凌霄殿的晨钟该备了。”太白金星的声音在门外打了个转。
玉帝合上书,指腹蹭过页脚的褶皱。那道裂缝在东海深处,按理说早该长合如镜。可昨夜他批阅星象图时,北斗第七星的光晕里,分明缠着一缕极淡的黑气——那是归墟底下的混沌气,三千年了,竟又钻了出来。
第二章 龙血的余温
玄穹来请安时,玉帝正盯着殿角那株千年墨兰。这花是当年玄穹从昆仑墟移栽来的,如今叶片上竟浮着层若有若无的黑斑,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皇叔今日看着倦了。”玄穹递过一盏参茶,袖口扫过案几,带起的风让烛火又跳了跳。玉帝瞥见他手腕内侧那道浅疤,是当年补裂缝时被混沌气燎的,三千年过去,依旧泛着淡淡的青。
“你近日去东海巡查,可有异常?”玉帝接过茶盏,指尖有意无意碰了下玄穹的手背。那孩子的体温总比常人高些,像揣着团小火苗,可此刻触上去,竟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凉。
玄穹的睫毛颤了颤。“东海风浪是大了些,龙宫说是海底暗流异动,臣已命他们加固海眼。”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墨兰上,“这花……”
“许是殿里太干了。”玉帝打断他,起身时龙袍扫过书架,暗格里的《五界秘录》似乎又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忽然想起当年玄穹醒后,攥着他的衣袖问“皇叔为何脸色这么白”,那时他正用仙力压着龙血流失的虚亏,只能笑着揉那孩子的头发。
如今玄穹的发髻已能束起玉冠,可玉帝总觉得,他还是那个会在蟠桃宴上偷喝仙酿的小不点。
第三章 裂缝的呼吸
三更的风带着海腥气钻进南天门时,玉帝已站在东海海面。月光劈开波浪,照见海底那道若隐若现的银线——归墟裂缝比记忆中宽了半指,边缘泛着死气,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他指尖凝起仙力探下去,触到的瞬间猛地缩回手。裂缝里的混沌气比三千年强了数倍,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所过之处,龙袍的金线竟泛起灰败。
“陛下!”身后传来玄穹的声音,带着急惶。玉帝回头,看见那孩子踩着浪追来,鬓角的发丝被海风扯得凌乱,“您怎么亲自来了?”
“你来得正好。”玉帝压下喉头的腥甜,指着裂缝,“用你的仙元试试。”
玄穹不明所以,掌心凝起金红色的仙力探向裂缝。可那仙力刚触到边缘,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连点涟漪都没起。他惊愕地抬头:“这……”
“归墟只认至亲之血。”玉帝看着他,缓缓开口,“三千年我用龙血补缝,如今血力衰减,它自然要再开。”
玄穹的脸色瞬间煞白:“您是说……当年救我的是……”
“你以为为何你总比别的仙人体温高?”玉帝笑了笑,伸手想揉他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指尖的混沌气已漫到手腕,像道青黑色的镯子,“龙血在你体内护了三千年,如今它要找新的宿主了。”
第四章 血脉的选择
御书房的烛火终于熬到了天明,《五界秘录》的最后一页摊在案上,墨迹早已干透:“至亲之血,非强求可得,需血脉自择。”
玄穹跪在案前,掌心的血珠正往下滴。他方才要割开手腕,却被玉帝拦住——龙血认主,若强行灌输,只会两败俱伤。
“皇叔,让我试试。”玄穹的声音带着颤,却异常坚定,“您说过我体内有您的龙血,或许……”
玉帝看着他腕间那道浅疤,忽然想起当年这孩子昏迷时,眉头也是这样紧蹙着。他伸手按住玄穹的手腕,龙袍下的手臂已泛起大片青黑,混沌气正顺着血脉往上爬。
“不必了。”玉帝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龙血自择,那便让它选。”
他手腕翻转,剑锋划过掌心,金色的龙血滴落在《五界秘录》上。书页瞬间亮起红光,将两人笼罩其中。玄穹只觉得体内有股暖流猛地炸开,顺着血脉涌向心口,与那道潜藏的龙血呼应着。
裂缝在东海剧烈震颤,泛着死气的边缘开始收缩。玉帝看着掌心的伤口渐渐愈合,却比从前慢了太多,他知道自己的龙血已所剩无几。
“皇叔!”玄穹忽然惊呼。玉帝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龙纹正褪去金光,而玄穹的眉心,竟缓缓浮现出枚一模一样的印记。
第五章 新生的晨光
当第一缕朝霞掠过南天门时,东海的裂缝终于闭合了。玄穹站在海边,看着掌心流转的金红色仙力,里面夹杂着淡淡的龙纹——龙血最终选择了他,以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御书房里,玉帝靠在榻上,脸色虽苍白,眼底却有了暖意。玄穹端着药碗进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动作竟与当年玉帝照顾他时如出一辙。
“这药里加了昆仑的雪莲,太白金星说对您的龙血恢复好。”玄穹替他掖好被角,眉心的龙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玉帝笑了笑,伸手抚上那枚印记:“以后归墟就交给你了。”
“那皇叔要好好养病。”玄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玉帝微凉的指尖,“等您好了,臣陪您去昆仑看雪莲。”
窗外的墨兰不知何时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片上,再没有半点黑斑。玉帝望着那抹新绿,忽然觉得,三千年的龙血,终究没有白流。有些血脉,从来都不是负担,而是生生不息的光。